黑巖小說

第17章 擺渡人的試煉（第1頁）

冥界邊緣的灰燼迷霧仿佛無窮無盡。克萊爾遵循著那名靈魂守衛(wèi)指引的方向，依靠著自身對生死界限的微弱感應，艱難地前行。每前進一步，周圍的低語就更清晰一分，那蘊含其中的絕望與執(zhí)念也更具侵蝕性。她感到自己的記憶都開始變得模糊，生前的溫暖回憶如同被冰水浸透的畫卷，色彩正在褪去。

必須更快！在她徹底迷失之前！

不知過了多久，或許是一瞬，或許是永恒，前方的景象終于發(fā)生了變化。

灰霧漸漸稀薄，一種低沉浩蕩、仿佛億萬靈魂共同嘆息的水流聲傳入她的感知。那不是通過耳朵聽到的聲音，而是直接作用于靈魂的共鳴。

緊接著，一條無法用語言形容其廣闊的河流，橫亙于她的“眼前”。

冥河。

它并非由水構(gòu)成，而是由無數(shù)流淌的、閃爍著微弱磷光的記憶碎片和凝固的情感匯聚而成。悲傷、喜悅、憤怒、愛戀、遺憾…生者世界所有的情感與經(jīng)歷，最終都沉淀于此，化為了這條亙古流淌的河流。河水呈現(xiàn)出一種深邃的、變幻不定的暗銀色，寂靜無聲，卻又蘊含著足以沖垮任何心智的浩瀚信息。

河面之上，彌漫著比邊緣地帶更加刺骨的寒冷，那是時間與遺忘本身的溫度。

而在那浩瀚的冥河中央，一葉小小的、破舊的扁舟正無聲地滑行。舟上，一個披著破爛斗篷、身形佝僂的身影，正手持一根長長的篙，緩慢而恒定地撐著小舟。祂的面容完全隱藏在兜帽的陰影之下，只能看到兩點微弱、卻仿佛看透了永恒滄桑的幽光。

擺渡人。冥河規(guī)則的化身。

克萊爾站在“岸邊”——那并非實質(zhì)的河岸，而是冥界能量凝聚的、相對穩(wěn)定的邊界。她感到自己的靈魂都在顫抖，僅僅是凝視那河水，就有一種即將被同化、被吞噬、被徹底遺忘的大恐怖。

但她沒有退縮。

她回想靈魂守衛(wèi)的話，回想自己來此的目的。她不是來征服，而是來理解，來請求。

她凝聚起全部殘存的意志，向著那河中央的擺渡人，發(fā)出了無聲的吶喊，將她所有的意愿、所有的緣由、所有的祈求，化作最純粹的意念，投向那個古老的存在：

“偉大的擺渡者！生者的世界瀕臨湮滅！虛空的力量企圖吞噬一切，連死亡與安息的秩序都將被顛覆！我懇求您！賜予我引導冥界之力、安撫亡者、抗衡虛無的資格！我愿承擔由此帶來的一切代價！”

她的意念如同投入浩瀚海洋的一顆石子。

擺渡人撐篙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，仿佛根本沒有聽到。

但下一刻，那葉小舟卻無聲無息地改變了方向，朝著克萊爾所在的“岸邊”緩緩駛來。

沒有波濤，沒有聲音，只有那無盡的、流淌的記憶之河。

小舟最終停在了“岸邊”，與克萊爾隔著一片看似虛無、卻遙不可及的水域。擺渡人依舊隱藏在兜帽之下，只有那兩點幽光，似乎“看”向了克萊爾。

一個古老、疲憊、仿佛由無數(shù)嘆息匯聚而成的聲音，直接在她靈魂深處響起：

“資格，并非乞求可得?！薄坝龑稣?，需先理解安息?！薄坝{馭冥河一滴，需先承受其重。”“踏上舟來?！?/p>

沒有威脅，沒有強迫，只是平靜地陳述規(guī)則。

克萊爾看著那由記憶和情感構(gòu)成的冰冷河水，又看了看那艘似乎隨時會散架的小舟。她知道，踏上那艘船，就意味著將自己完全置于冥界的規(guī)則之下，再無退路。

她深吸一口氣——盡管這里并無空氣——毅然邁出了腳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