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漸濃,林間的光線迅速黯淡下去,最后一絲暖橘色的夕陽也被墨藍色的夜空吞噬。晚風帶來了寒意,吹動著樹葉,發(fā)出簌簌的聲響,仿佛也在為巖石后那壓抑的哭泣而嘆息。
諾拉帶著石磐,一路小跑著回到了后山那塊大巖石附近。她指了指巖石后面,用氣聲對石磐說:“就在那兒……”她自己則停下了腳步,知道自己此刻過去并不合適。
石磐對諾拉點了點頭,眼神示意她先回去。諾拉雖然擔心,但還是聽話地、一步三回頭地悄悄離開了樹林,把空間留給了他們師兄弟。
石磐放輕腳步,繞過那塊巨大的巖石。
眼前的景象讓這個硬漢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。小石頭依舊維持著諾拉離開時的姿勢,蜷縮在地上,臉埋在膝蓋里,只是哭聲似乎因為長時間的宣泄而變得低啞、斷續(xù),變成了更令人心疼的、細微的抽噎,肩膀還在一聳一聳地顫抖。他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和精氣神,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委屈和恐懼。
石磐沒有說話。
他沒有像尋常大人那樣急切地上前安慰,沒有追問“怎么了”,也沒有立刻講一番“男兒有淚不輕彈”的大道理。他甚至沒有立刻走過去。
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,像一棵沉默的古樹,在原地站了足足有半分鐘,仿佛在用這種方式,讓自己的存在感溫和地、不具侵略性地融入這片悲傷的空間,告訴那個哭泣的孩子:我來了,我在這里,不打擾你,但陪著你。
然后,他才邁開腳步,走到小石頭身邊。他沒有彎腰,沒有試圖去拉他或抱他,而是選擇了一個最能給予安全感和支撐感的姿態(tài)——他直接在小石頭身旁坐了下來,就坐在微涼而略顯潮濕的泥地上。他的動作很輕,但高大的身軀坐下時,依然帶來一種堅實的、令人安心的沉穩(wěn)感。
他依舊沒有說話,只是伸出手,那寬厚粗糙、布滿習武老繭的手掌,并沒有立刻去碰小石頭顫抖的肩膀,而是先輕輕落在了小石頭沾滿泥土和草屑的布鞋鞋面上,拍了拍,動作帶著一種笨拙卻無比真誠的安撫意味。
然后,他的手才緩緩上移,最終,那只溫暖、厚重、充滿力量的大手,如同一個無聲的承諾,穩(wěn)穩(wěn)地、充滿了庇護意味地,落在了小石頭那單薄而因哭泣不斷顫抖的脊背上。
掌心傳來的溫度,透過薄薄的衣物,滲入皮膚。
小石頭的哭聲,在這一掌落下時,驟然停頓了一瞬,隨即,像是終于找到了可以完全依賴和宣泄的港灣,那壓抑許久的悲傷和委屈再次決堤,他哭得更大聲了,不再是壓抑的嗚咽,而是變成了孩子氣的、毫無顧忌的號啕大哭。他甚至不自覺地朝著身邊那溫暖堅實的來源靠了過去,將額頭抵在了石磐結(jié)實的大腿上。
石磐依舊沉默著,沒有說話。他沒有說“別哭了”,也沒有說“沒事了”。他只是任由小石頭哭著,那只大手始終穩(wěn)穩(wěn)地、一下一下地,輕拍著他的背。動作緩慢而堅定,帶著一種奇異的節(jié)奏,仿佛在說:哭吧,哭出來就好,師兄在這兒,天塌不下來。
晚風穿過樹林,帶來遠處學院隱約的鐘聲。歸巢的鳥兒發(fā)出最后的啼鳴。夜色如同柔軟的毯子,輕輕覆蓋下來。巖石旁,一大一小兩個身影,就這樣靜靜地待在漸濃的暮色里。一個用盡力氣哭泣,釋放著所有的恐懼和委屈;另一個,則用最沉默也是最堅定的方式,筑起一道遮風擋雨的墻。
有時候,最深切的安慰,并非源于言語,而是源于無聲的陪伴和一份如山般可靠的守護。石磐用他的行動告訴小石頭:無論你犯了多大的錯,無論外界如何評判,師兄就在這里,是你的后盾,是你的歸處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小石頭的哭聲漸漸由嚎啕變成了哽咽,又由哽咽變成了細微的抽泣。他依舊靠在石磐腿邊,但身體的顫抖已經(jīng)平復(fù)了許多。他沒有抬頭,但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絕望感,似乎在師兄這沉默而堅實的陪伴中,消散了大半。
石磐感覺到他的變化,知道最激烈的情緒風暴已經(jīng)過去。他依舊沒有急著開口,只是抬起了另一只手,用指節(jié)輕輕拂去小石頭后頸上沾著的一片草葉,動作輕柔得不像一個能徒手劈開巨巖的武者。
夜空中,第一顆星星亮了起來,微弱,卻堅定。
石磐知道,是時候,該談?wù)劻恕?/p>
諾拉的日記結(jié)尾:
“夜。我偷偷趴在宿舍窗口,能看到后山那片樹林的黑影。石磐叔叔和小石頭還在那里嗎?
我心里還是七上八下的。但想到石磐叔叔那個沉穩(wěn)的背影,又覺得稍微安心了一點。他什么都沒問,就那么跟著我去了,好像早就知道小石頭會在哪里,會需要他。
石磐叔叔從來都不是話多的人。但他每次都在最需要的時候出現(xiàn),像圣所里最堅固的那根柱子。小石頭現(xiàn)在一定還在哭,但有石磐叔叔在旁邊拍著他的背,應(yīng)該……會好受很多吧?
真希望小石頭能快點好起來。那個在訓練場上閃閃發(fā)光的功夫小子,不應(yīng)該被一張紙打敗。石磐叔叔一定有辦法的,他肯定知道該怎么安慰小石頭。就像他以前安慰做噩夢的我,安慰訓練受傷的托爾一樣。
星星都出來了,他們應(yīng)該快回來了吧?今晚,星星好像也沒有平時那么亮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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