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雷克那充滿汗水和吼聲的體能課,雖然讓托爾和坎普在“巨石打獵法”中找到了屬于他們的野性樂趣,但寰宇魔法學(xué)院中學(xué)部的課程表,并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偏好而改變。體能課的激情尚未完全消退,下一個“智力風暴”便已如期而至——由邏輯鬼才皮德教授主持的《魔法邏輯與悖論解析》。
這間教室的布置就與眾不同。墻壁上不是常見的魔法符文或偉人畫像,而是畫滿了各種詭異的、自相矛盾的幾何圖形和循環(huán)箭頭,比如“一條蛇正在吞食自己的尾巴”、“一個人正在梯子上粉刷一段無限延伸的樓梯”。空氣中仿佛都漂浮著一種令人頭暈?zāi)垦5你U摎庀ⅰ?/p>
皮德教授頂著他那標志性的、如同被雷擊過的爆炸頭,厚厚的眼鏡片后閃爍著興奮的光芒,一進門就用他特有的、連珠炮似的語速開場:“同學(xué)們!歡迎來到思維的角斗場!今天,我們將挑戰(zhàn)一個經(jīng)典難題——‘無限分割的困境’!”他在黑板上畫了一條線段,“假設(shè)這支箭,擁有無限鋒利的箭簇,可以無限次地分割空間……”
他轉(zhuǎn)過身,目光掃過臺下一個個開始眼神呆滯的學(xué)生,最終,不知是偶然還是有意,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努力試圖理解“無限分割”是什么意思的坎普身上。
“坎普同學(xué)!”皮德教授突然點名,聲音尖銳,“作為一名優(yōu)秀的獵手,請你回答:如果你的箭,理論上可以無限次地分割它和目標之間的空間,那么這支箭,最終能否射中目標?”
全班瞬間安靜下來,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坎普身上。諾拉緊張地捏緊了衣角,艾莉絲擔憂地蹙起眉,托爾張大了嘴巴,完全沒聽懂問題。這問題對于習(xí)慣了非此即彼、眼見為實的學(xué)生們來說,簡直如同天書。
坎普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懵了。他皺著眉頭,努力消化著“無限分割”、“空間”、“理論”這些對他而言極其抽象的詞匯。他的大腦試圖用他熟悉的狩獵經(jīng)驗去理解這個問題:箭飛出去,穿過空氣,擊中獵物??諝狻瓡钃跫龁??會需要被“分割”嗎?他想象著自己拉弓瞄準遠處的一棵樹。
皮德教授看著坎普困惑的樣子,眼鏡片后的光芒更盛,仿佛看到了一個完美的“教學(xué)案例”,他進一步逼問,語氣帶著邏輯學(xué)家特有的、近乎殘酷的嚴謹:“仔細想想,坎普同學(xué)!每一次分割,都會產(chǎn)生新的‘一半距離’,箭永遠需要先飛過一半,再飛過剩下的一半的一半……如此循環(huán),永無止境!那么,這支箭,豈不是永遠都在半路上?它該如何抵達終點?”
坎普的眉頭越皺越緊,這種純粹思維上的困境,讓他感覺比在暴風雪中追蹤一頭雪豹還要吃力。他下意識地搖了搖頭,像是在否定這種復(fù)雜的思考方式。
皮德教授以為他放棄了,正準備進行一番長篇大論的解釋,來闡述這個著名的“芝諾悖論”的精妙與無解之處。
然而,就在皮德教授深吸一口氣,剛要開口的瞬間,坎普卻突然抬起了頭。他的眼神不再是迷茫,而是恢復(fù)了幾分獵手特有的銳利和直接。他似乎繞開了那個令人頭暈的“無限循環(huán)”,抓住了問題的另一個核心——目的。
他用生硬但清晰的通用語,打斷了皮德教授即將開始的演講,聲音不大,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面:
“為什么……要分?”
全班一愣。皮德教授也愣住了,推了推眼鏡:“什么?”
坎普組織著語言,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地做了一個拉弓瞄準的動作,仿佛面前真有一個目標:“我……射箭??礈诗C物,松開手指。箭飛出去,擊中。完了。”他頓了頓,看著皮德教授,眼神純粹而困惑,仿佛在問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,“想那么多‘一半’……有什么用?獵物……會跑?!?/p>
他最后補充了一句,帶著獵人樸素的智慧:“射中第一只……就行。剩下的……等它們過來。”
“……”
教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。
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坎普。諾拉的嘴巴張成了O型,艾莉絲忘了眨眼,墨菲的筆掉在了地上。托爾眨了眨銅鈴般的大眼,突然猛地一拍大腿,爆發(fā)出雷鳴般的笑聲:“哈哈哈哈!說得好!坎普!俺懂了!管它一半還是一半的一半,射就完了!想那么多,兔子早跑沒影兒了!哈哈哈哈!”
托爾的笑聲如同點燃了引線,瞬間,整個教室爆發(fā)出哄堂大笑。有的學(xué)生笑得前仰后合,有的拍著桌子,連一向沉穩(wěn)的石崚嘴角都忍不住抽動了一下。這答案雖然完全不符合邏輯學(xué)的規(guī)范,甚至可以說是“文不對題”,但它那種繞過復(fù)雜邏輯、直指行動核心的簡單粗暴,卻有一種奇異的、令人忍俊不禁的說服力。
皮德教授站在講臺上,表情極其精彩。他的臉頰肌肉抽搐著,像是想嚴肅批評這種“答非所問”,但那雙藏在厚鏡片后的眼睛,卻閃爍著一種前所未有的、奇異的光芒。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糾正或引經(jīng)據(jù)典,而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,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講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