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19章 鐵砧之巔、舊日傷痕與無聲的課堂（第1頁）

凱蘭所說的“地方”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。

他沒有帶她們去更偏僻的訓練場，也沒有去矮人的鍛爐核心區(qū)，而是領著她們，穿過了鋼鐵之砧錯綜復雜、喧鬧無比的巷道和拱廊，一路向上。

道路越來越陡峭，兩側的建筑逐漸從熱鬧的酒館和工坊變成了更加古老、沉默的石堡和哨塔?？諝庖廊蛔茻幔瑓s少了那份金屬粉塵的粗糙感，多了幾分高處特有的清冽。打鐵聲被遠遠拋在下方，變得沉悶而遙遠，如同這座城市沉睡時的鼾聲。

莉維婭和珊瑚沉默地跟在后面，穿著那雙重得要命的鐵靴，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，呼吸急促。布雷克則被凱蘭用一個簡易的背帶捆在了身后，小家伙非但不害怕，反而興奮地東張西望，小手抓著爺爺?shù)念^發(fā)。

最終，他們停在了一處突出的、毫無防護的黑色巖石平臺邊緣。這里是星鑄城依傍的山脈某一處絕壁的延伸，仿佛巨鷹的巢穴，俯瞰著下方如同巨大熔爐般沸騰的城市。

視野豁然開朗。

狂風瞬間灌滿了他們的衣袍，獵獵作響。從這里望去，整個鋼鐵之砧盡收眼底——無數(shù)高聳的煙囪噴吐著永不停歇的濃煙，如同黑色的森林；熔爐的光芒在日漸西斜的天色中顯得更加耀眼，將流淌的金屬河染成金紅色；錯綜復雜的拱橋、纜車和巨大的齒輪在蒸汽中緩緩運轉；更遠處，是連綿不絕、被夕陽染上金邊的黑色山脈，荒涼而壯美。

這是一種與寰宇學院截然不同的、粗獷、堅硬、充滿力量感的浩瀚。莉維婭的數(shù)據(jù)大腦第一次出現(xiàn)了短暫的空白，無法用任何模型去解析眼前的景象所帶來的震撼。珊瑚則張大了嘴巴，海藍色的眼眸里倒映著下方熔爐的光芒，忘記了呼吸，也忘記了疲憊。

凱蘭將布雷克從背上解下來，放在平臺內側相對安全的地方，然后走到懸崖最邊緣，狂風吹得他凌亂的頭發(fā)肆意飛舞，高大的身影在遼闊的天地間竟顯得有幾分孤獨。他沉默地凝視著下方他沉溺了數(shù)百年的城市，又望向遠方連綿的群山，久久沒有說話。

莉維婭注意到，他右手無意識地握緊了拳頭，那上面還殘留著之前擊裂花崗巖時留下的傷痕。

許久，凱蘭才用一種異常平靜的、幾乎要被風吹散的沙啞嗓音開口，他沒有回頭，像是在對她們說，又像是在對自己低語：

“看見了嗎……那就是老子的‘學院’?！?/p>

他抬起手，粗糙的手指劃過下方的城市，劃過遠方的山脈。

“每一錘……敲下去的是力氣，鍛出來的是韌性?！薄懊恳淮魏粑M去的是煙塵，吐出來的是堅持?！薄霸谶@地方……活下來……本身……就是訓練?！?/p>

他的聲音里沒有了往日的暴躁和嘲諷，只剩下一種歷經(jīng)滄桑后的平淡，卻比任何怒吼都更有力量。

“力量……”他頓了頓，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，“……不只是能打碎什么?！薄笆悄芸缸∈裁?。”“是知道為什么而扛。”

他的目光變得極其深遠，仿佛穿透了時間和空間，落在了某個不在此地的人或物上。莉維婭敏銳地察覺到，當他目光掃過遠處山脈中某個不起眼的埡口時，他的拳頭握得更緊了，下頜線也繃緊了一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