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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遺書與決意（第1頁）

星脈圣所的指揮核心，平日是宇宙智慧與冷靜決策的象征。光滑的星能金屬墻面流淌著靜謐的藍光，中央的全息星圖緩慢旋轉(zhuǎn)，投射出億萬星辰的軌跡。但今夜，這里卻像一座被無形寒風侵襲的殿堂?？諝庵袕浡环N冰冷的、粘稠的寂靜，被匆忙趕來的腳步聲和壓抑的呼吸聲打破。

莉維婭是第一個抵達的，除了阿斯莫德之外。她的臉色依舊蒼白，指尖無意識地蜷縮著，仿佛還能觸碰到夢中那冰冷的虛無。她甚至沒來得及束好頭發(fā)，幾縷暗紅色的發(fā)絲垂在額前，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小，也更脆弱。她看到阿斯莫德背對著入口，佇立在巨大的星圖前，那向來寬厚挺拔的背影，此刻竟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。她沒有說話，只是默默走到一旁，雙手緊緊抱住了自己的手臂。

緊接著，阿斯特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(xiàn)在門口。他罕見地收起了所有玩世不恭的慵懶，臉上沒有了慣常的、準備欣賞莉維婭“紅溫”的戲謔笑容。他的步伐依舊優(yōu)雅，卻帶著一種緊繃的審慎。他的目光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了莉維婭，那雙總是盛著星穹浪漫的眼眸里，此刻只剩下深切的擔憂和一絲未散盡的驚悸。他快步走到她身邊，沒有多余的言語，只是伸出手，輕輕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指。莉維婭微微一顫，沒有掙脫。

珊瑚幾乎是和布雷克同時沖進來的。人魚少女的臉上不見了往日的明媚笑容，蔚藍色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，像是遭受暴風雨摧殘過的海洋。她一進來就撲向莉維婭，緊緊抱住她最好的閨蜜，身體微微發(fā)抖?！袄蚶颉铱吹搅恕每膳隆彼煅手Z無倫次。布雷克跟在她身后，這位年輕的泰坦遺裔臉色鐵青，緊咬著牙關(guān)，巨大的拳頭死死攥著，指節(jié)因用力而發(fā)白。他什么也沒說，只是像一座沉默的山，牢牢站在珊瑚和莉維婭身后，警惕地掃視著周圍，仿佛那夢中的威脅隨時會從陰影里撲出來。

石磐走了進來，他的步伐依舊沉穩(wěn)，但眉頭緊鎖，那雙經(jīng)歷過近八百年風霜的眼睛里，充滿了罕見的凝重和困惑。他對著阿斯莫德微微頷首，然后安靜地站在一旁，目光掃過每一個年輕隊員的臉，將他們驚魂未定的神色盡收眼底，心中的不安愈發(fā)擴大。

影歌如同融入陰影本身，悄無聲息地出現(xiàn)在一個角落，盡可能遠離人群。他靠著冰冷的墻壁，似乎想從中汲取一絲冷靜，但他微微急促的呼吸和略顯蒼白的臉色，出賣了他內(nèi)心的不平靜。那噩夢中的焦土景象，對他這個有潔癖又熱愛寧靜的暗夜精靈來說，無疑是終極的褻瀆。

克萊爾是最后一個慢慢踱進來的。她抱著那個略顯破舊的亡靈娃娃，小臉上沒什么表情，甚至看不出害怕，只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、幽深的空洞。她歪著頭，看了看這個，又看了看那個，最后選擇了一個離影歌不太遠也不近的位置坐下，輕輕晃動著小腿。

卡爾則直接站在數(shù)據(jù)接口旁，一根神經(jīng)導管從他的后頸接入控制臺。他的表情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淡漠，但控制臺上瘋狂滾動的數(shù)據(jù)流和時不時閃爍的紅色錯誤代碼（#FF0000），暴露了他內(nèi)部正進行著何等激烈的、異常的抗爭。

阿斯莫德緩緩轉(zhuǎn)過身。他的目光一一掠過眼前的年輕人們，每一張臉上都殘留著噩夢的陰影和他剛剛感受到的那份深切的驚悸。他深吸一口氣，那氣息在過于安靜的指揮核心里顯得異常沉重。

“你們都感受到了?！卑⑺鼓碌穆曇舻统炼硢。辉偈瞧饺绽锬欠N溫和慈祥的語調(diào)，而是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嚴峻?！澳遣皇桥既弧８嬖V我，你們看到了什么。”

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
莉維婭率先開口，聲音有些發(fā)顫，但她強迫自己說下去：“我…我看到父親、母親…珊瑚、布雷克…還有阿斯特…”她每說出一個名字，聲音就低沉一分，最后幾乎化為氣音，“…都死了。在我面前。”她頭頂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冒出細微的蒸汽。

“我的家…”珊瑚帶著哭腔接話，聲音因恐懼和悲傷而斷斷續(xù)續(xù)，“深海南庭…明珠般的穹頂破碎了，歌聲枯萎了…所有的光輝都被墨黑的虛空吞噬…父親，母親…還有莉莉，布雷克…都被拖進了無盡的黑暗深淵…”她說不下去了，把臉埋在莉維婭的肩頭，纖細的肩膀微微顫抖。

布雷克聲音粗糲，像是砂紙摩擦：“姐姐們…莉維婭姐姐，珊瑚姐姐…還有我父親，曾祖父…都沒了。我…我沒能保護他們?！彼莺菀蝗以谂赃叺慕饘賶ι?，發(fā)出沉悶的巨響，墻面向下凹陷了幾分，力量的余波讓空氣都震動了一下。

阿斯特緊緊握著莉維婭的手，接口道，他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輕快，變得冰冷：“我目睹莉維婭被吞噬…還有星穹，我的故鄉(xiāng)…不再閃耀，變成了一片扭曲腐爛的廢墟?！彼f出“廢墟”這個詞時，帶著一種深刻的厭惡。

影歌的聲音從角落冷冷傳來，語調(diào)平直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：“銀月森林…不復存在。只剩灰燼。死寂?！彼]上眼，仿佛想將那可怖的景象從腦海中驅(qū)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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克萊爾抬起頭，用她那特有的、空靈又有點詭異的聲音說：“黑色的影子…好多好多…和那時候一樣。爸爸和媽媽…又被帶走了。”她抱緊了懷里的娃娃，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。

石磐沉重地嘆了口氣，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困惑：“我看到了…我們所有人。突擊隊的每一個。倒下，犧牲…而我，無能為力?！边@對一位以守護為己任的星穹武僧來說，無疑是最大的夢魘。

控制臺前的卡爾，突然用他毫無波動的電子音開口，打斷了這片沉重的個人敘述：“邏輯分析完畢。個體噩夢內(nèi)容差異性：89。7%。噩夢發(fā)生時間同步性：100%。情感沖擊強度相似度：94。3%。結(jié)論：此現(xiàn)象為外部定向精神干預的概率為99。98%。非隨機自然夢境。”

他頓了一下，猩紅的眼眸中數(shù)據(jù)流飛速閃爍?！案深A源強度…超越已知任何記錄。包括第三次虛空戰(zhàn)爭期間數(shù)據(jù)庫記錄。阿斯莫德守護者的評估…正確。”

最后三個字，他說得異常清晰。來自絕對理性的卡爾的確認，讓所有人的心徹底沉了下去。這不再是猜測，而是被冰冷的邏輯證實的災難。

阿斯莫德的面容仿佛又蒼老了幾分。他環(huán)視眾人，緩緩點頭：“卡爾證實了我的感知。這不是攻擊的前奏…或者說，不完全是。它更像是一種…宣告。一種來自虛空最深處，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、正在發(fā)生的‘畸變’所散發(fā)出的…回響。其威脅等級，遠超瑪拉格斯?！?/p>

“它給我們看這些…”莉維婭的聲音帶著一絲明悟后的絕望，“是為了什么？為了讓我們恐懼？在戰(zhàn)斗前先摧毀我們的意志？”

“或者是一種牽引?！卑⑺固氐难凵皲J利起來，“把我們引向某個地方。虛空之地…”

“是的?！卑⑺鼓驴隙ǖ?，“那股污染的源頭，那個‘悖論’的核心，就在那里。在虛空大殿，或者更深的、我們從未涉足過的區(qū)域?！彼聪蛉⑿菆D上那片被標注為絕對禁忌、彌漫著不祥黑暗的空域?！拔覀儽仨毴?。必須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，以及…如何阻止它?！?/p>

“我們?nèi)?！”莉維婭幾乎立刻抬頭，盡管臉色依舊蒼白，但那雙眼睛里燃燒起一種決絕的火焰，“如果那是預告，我們不能坐以待斃！如果那是牽引，我們就去直面它！”她無法承受夢中景象成真。

“我和莉莉一起！”珊瑚立刻抓住莉維婭的手臂，盡管眼淚還在流淌，但人魚公主的倔強顯現(xiàn)出來，“我要知道那是不是…是不是真的會發(fā)生！我要保護我的家！”

“我去?！辈祭卓搜院喴赓W，巨大的身軀挺直，“保護姐姐們。阻止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