喧囂震天的婚宴終于接近尾聲。惡魔賓客們大多酒酣耳熱,勾肩搭背地用帶著醉意的地獄語唱著古老的戰(zhàn)歌;學院這邊的人則個個精疲力盡,像是剛打完一場硬仗。奧布里已經(jīng)癱倒在椅子上,靠著高效鎮(zhèn)靜劑維持最后一絲清醒;西爾薇婭的水晶板因為過度運算而發(fā)燙;凱因和那幾個惡魔軍官約好了明天訓練場見;皮克斯和格魯克正和一個惡魔工匠頭領為了某個技術參數(shù)吵得面紅耳赤;莉亞娜則抱著一盆惡魔貴婦送的、長著尖牙的盆栽,睡得迷迷糊糊。
洛德拉姆是被人架著的。他到底灌了多少杯“焚心烈焰”自己都記不清了,全憑一絲殘存的惡魔本源和強大的意志力(或者說是傻勁)硬撐到現(xiàn)在。他臉上掛著癡癡的傻笑,看見誰都喊“為了貝拉!”,看見燭臺都想上去碰杯。
貝拉揮了揮手,內(nèi)務總管莫娜立刻指揮侍從們開始收拾殘局,并安排賓客離場或去客房休息。她本人則看了一眼幾乎掛在她身上的洛德拉姆,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。
“帶他去休息?!彼龑δ确愿赖?,語氣平淡,聽不出喜怒。
兩名強壯的惡魔侍從上前,準備接過洛德拉姆。
“不……不行!”洛德拉姆卻突然掙扎起來,像個耍賴的孩子,死死抓住貝拉的胳膊(幸好她穿著鎧甲),“我……我要和我老婆一起……這是……規(guī)矩!”
貝拉:“……”莫娜:“……”眾人:“……”
貝拉深吸一口氣,似乎努力壓下把他直接敲暈的沖動。她看了一眼周圍還沒完全散去的賓客,強維持著領主的體面,對侍從道:“算了。帶路。”
她幾乎是拖著這個大型掛件,在莫娜和侍從的引導下,走向城堡的主寢區(qū)域。
新婚之夜。
貝拉的私人寢宮與其說是臥室,更像一個戰(zhàn)略指揮部與奢華休息區(qū)的結合體。房間寬敞而冷峻,黑曜石墻面,熔鐵家具,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流淌的熔巖河流景象。一側是鋪著厚實暗獸皮毛的大床,另一側則是一張堆滿了卷軸和水晶板的辦公桌,墻面甚至還有一幅巨大的熔鑄鐵獄及周邊位面的軍事地圖。
侍從將兩人送到門口便恭敬地退下。
門一關上,洛德拉姆就失去了支撐,軟軟地往地上滑去,嘴里還嘟囔著:“老婆……貝拉……嘿嘿……”
貝拉一把拎住他的領子,沒讓他真的癱在地上。她看著這個醉醺醺、傻乎乎、渾身酒氣的新任“丈夫”,紅眸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——有無奈,有惱怒,或許還有一絲……認命?
她費了些力氣,將這個沉重的大塊頭拖到床邊,扔了上去。洛德拉姆一沾到柔軟的皮毛,立刻發(fā)出滿足的鼾聲,幾乎是秒睡過去。
貝拉站在床邊,看著他四仰八叉的睡姿和依舊傻笑的嘴角,沉默地看了幾分鐘。然后,她開始動作利落地卸下自己華麗的鎧甲禮服。鎧甲一件件被取下,放在特制的架子上,發(fā)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。
卸去鎧甲,她里面只穿著一身貼身的黑色軟甲,勾勒出矯健而富有力量感的身材。她走到窗邊,望著外面永恒暗紅的景象,揉了揉眉心,臉上露出一絲極少見的疲憊。
她真的……和這個麻煩、愚蠢、卻又意外地不讓她討厭的家伙締結了契約。為了熔鑄鐵獄的利益,也為了……或許給自己這漫長而單調(diào)的統(tǒng)治生涯,增加一個巨大的、不可預測的變量。
她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毫無形象、甚至開始流口水的洛德拉姆,搖了搖頭。
“真是……瘋了。”她低聲自語,語氣卻聽不出多少后悔。
她沒有立刻休息,而是走到辦公桌前,拿起一份關于邊境礦產(chǎn)的報告看了起來——對她而言,似乎并沒有“新婚之夜”這個概念,工作才是永恒的。
直到后半夜,她才放下卷軸,簡單洗漱后,在床的另一側和衣躺下,與鼾聲如雷的洛德拉姆保持著最遠的距離。
第二天清晨。
洛德拉姆是被頭痛醒的。
那種仿佛有一百個矮人在他腦袋里敲鐵砧的劇痛,讓他呻吟著睜開了眼。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、風格冷硬的天花板,以及窗外暗紅色的光芒。
我在哪?他迷茫地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