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境的上午,陽光逐漸變得刺眼,將無垠的雪原照射得一片炫白。男生組在坎普·石爪高效得如同本能的引領下,已經(jīng)深入了一片地勢起伏、布滿巨大冰川漂礫和稀疏耐寒針葉林的區(qū)域。他們的收獲頗豐:除了清晨伏擊的兩頭雪蹄鹿,托爾又憑借精湛的箭術射中了一頭試圖從側(cè)翼逃竄的冰原狐,坎普也用飛斧解決了一只躲在巖縫中、毛色幾乎與雪地融為一體的雪兔。獵物被坎普用堅韌的樹藤捆綁結(jié)實,拖在身后,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跡。
奧德爾·冥淵依舊如影隨形,沉默地觀察著一切。他的灰銀色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,將坎普的每一個追蹤決策、托爾的每一次射擊角度、乃至獵物中箭倒地的姿態(tài),都轉(zhuǎn)化為冰冷的數(shù)據(jù)流,存入他浩瀚的認知庫中。他注意到,越往這片區(qū)域深處走,環(huán)境中的能量場似乎發(fā)生著極其微妙的改變——一種難以言喻的、帶著腐朽和冰冷惡意的殘留感,如同污水中泛起的油漬,若有若無地彌漫在空氣中。
坎普的腳步突然慢了下來。他巨大的身軀微微壓低,獵手本能讓他進入了高度警戒狀態(tài)。他停在一條幾乎被積雪覆蓋的獸徑旁,蹲下身,伸出戴著厚皮手套的手指,輕輕撥開表面的新雪,露出了下面一層顏色略深、已經(jīng)板結(jié)的雪殼,以及幾個模糊不清、但異常巨大的爪印。
“不對?!笨财债Y聲甕氣地說,粗重的眉毛擰緊。
“怎么了?坎普大哥?”托爾·鐵影立刻停下腳步,弓半開,警惕地環(huán)視四周,“有大家伙?”
奧德爾的目光也聚焦在那異常的爪印上,灰眸中數(shù)據(jù)流速悄然提升。
“不是大家伙的問題?!笨财論u頭,用指尖點了點那板結(jié)的雪殼和扭曲的爪印,“看這里。這雪是被踩實后又凍上的,不止一次。爪印亂,深一腳淺一腳,帶著……焦躁。不像正常野獸的步態(tài)?!彼种噶酥概赃厧滋幈豢惺尺^、但殘留著明顯撕咬痕跡、而非正??袊Ш圹E的樹皮,“吃東西也慌,像在逃命,或者……瘋了?!?/p>
作為與北境萬物打了一輩子交道的獵手,坎普對這片土地上生靈的習性了如指掌。這種混亂、狂躁的痕跡,違背了生存本能。
奧德爾走上前,并未觸碰,只是凝視著那些痕跡。他抬起手,指尖縈繞起一絲幾乎看不見的、冰冷的灰色能量漣漪,輕輕掃過那片區(qū)域。片刻后,他收回手,灰眸中的光芒微微凝滯,用那平板的聲線陳述道:“檢測到異常能量殘留。非生命體腐化能量,帶有‘存在侵蝕’特性。能量頻譜與數(shù)據(jù)庫中對‘寂滅之影’的描述檔案,相似度87。3%。”
“寂滅之影?!”托爾倒吸一口涼氣,臉上的興奮瞬間被震驚取代,“凱蘭爺爺說的那個?這東西真的還有殘留?”
坎普的臉色也徹底沉了下來,巨大的獠牙齜起,發(fā)出低沉的咆哮聲。作為巨魔,他對這種源自虛無的、褻瀆生命本身的力量有著本能的厭惡和警惕。
“跟著痕跡看看?!笨财照酒鹕恚Z氣凝重。狩獵的興奮已然被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取代。他需要弄清楚,這威脅到底有多大。
三人循著那片混亂、狂躁的痕跡繼續(xù)前行,氣氛變得肅殺。越往前走,異常的景象越多:被無緣無故撞斷的小樹,雪地上噴灑狀的、已經(jīng)凍成暗紅色的血跡,甚至還有一些散發(fā)著惡臭的、不屬于任何已知北境生物的黑色粘稠物。
終于,在穿過一片被暴風摧垮的枯木林后,眼前的景象讓見慣了生死場面的坎普和托爾都愣住了。
那是一個背靠巨大冰壁的、相對避風的山坳。這里本應是絕佳的冬季營地,但此刻卻彌漫著絕望的氣息。簡陋的、用獸皮和冰塊壘砌的窩棚東倒西歪,許多已經(jīng)被暴力破壞。熄滅的篝火余燼旁,散落著粗糙的石器和骨器??諝庵袕浡?、惡臭和一種深沉的悲慟。
是巨魔部落的營地。一個顯然遭受了重創(chuàng)的巨魔部落。
幾個身影在廢墟間蹣跚移動,他們身材高大,皮膚呈冰藍色,正是北境的原住民——冰霜巨魔。但此刻,這些本該強壯的巨魔,大多身上帶傷,眼神呆滯而麻木,臉上刻滿了疲憊與恐懼。他們看到坎普三人(尤其是同為巨魔、但來自荒原的坎普)時,先是警惕地拿起了簡陋的武器,但感受到坎普身上沒有敵意,以及奧德爾那深不可測的氣息后,又緩緩放下了。
一位格外蒼老、臉上布滿皺紋和凍瘡、手持一根鑲嵌著冰核骨杖的巨魔,在一個年輕巨魔的攙扶下,顫巍巍地走上前。他看著坎普,用沙啞的、帶著濃重北境口音的巨魔語問道:“陌生的同族……你們……是路過,還是……‘它’又派來的?”
坎普用巨魔語沉聲回答:“路過獵人。長老,這里發(fā)生了什么?”
老巨魔渾濁的眼睛里瞬間涌出了淚水,他指著周圍凄慘的景象,聲音哽咽:“是‘冰冷死亡’……是那個影子!它沒有消失……它污染了這片土地!森林里的兄弟(野獸)都瘋了!變得狂暴,攻擊一切活的東西!我們的雪蹄鹿群全死了,被發(fā)狂的同胞(野獸)咬死、撕碎……囤積過冬的肉也被毀了大半……勇士們?yōu)榱吮Wo部落,死的死,傷的傷……餓……快餓死了……”
他老淚縱橫,幾乎站立不穩(wěn):“冬天才剛剛開始……沒有食物……沒有安全的獵場……我們冰痕部落……就要完了……”
托爾雖然聽不懂巨魔語,但看著老者的眼淚和營地的慘狀,也猜到了七八分,拳頭緊緊握起,臉上充滿了憤怒和同情。他看向坎普:“坎普大哥,他們……”
奧德爾靜靜地看著這一切,灰眸掃過破損的窩棚、巨魔們身上的傷口、以及空氣中殘留的那絲令他熟悉的“寂滅”能量。數(shù)據(jù)在他的核心中飛速比對、驗證。凱蘭·鐵影關于泰坦之巔遭遇的描述,與眼前的景象高度吻合。這并非偶然事件,而是“寂滅之影”殘留能量對本地生態(tài)持續(xù)侵蝕的確鑿證據(jù)。威脅等級,需要重新評估。
坎普沉默地聽著老者的哭訴,巨大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。他看了一眼身后他們辛苦獵獲的、那足夠酒館大吃好幾天的獵物,又看了看眼前這些在饑餓和恐懼中掙扎的同族。獵手的本能告訴他,這片獵場已經(jīng)“病了”,短期內(nèi)不可能恢復正常。而這些巨魔,如果得不到幫助,很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。
一種源于血脈深處、對于同族(盡管分支不同)和這片土地的責任感,壓倒了競賽和收獲的念頭。
坎普轉(zhuǎn)過身,看向托爾和奧德爾,用通用語沉聲道:“情況,清楚了。‘寂滅之影’的余毒。部落,急需食物?!?/p>
他沒有詢問,而是陳述。但托爾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,熱血涌上頭頂,用力點頭:“沒錯!幫他們!獵物給他們!比賽算什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