希望如同脆弱的琉璃,剛剛捧起,便已在重壓下布滿裂痕。
暗繭之內(nèi),方才因汲取清掃者能量而恢復(fù)的微弱活力,此刻被冰冷的絕望徹底凍結(jié)。那烙印在彼此意志連接處的“巡天”印記,如同跗骨之蛆,散發(fā)著令人窒息的威脅感,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們——追蹤并未結(jié)束,毀滅隨時可能以更強大的形式降臨。
趙生源的意識如同一塊被寒冰封存的鐵,沉重、冰冷。那幅由烙印碎片傳來的毀滅畫面——無盡的“巡天”造物,冰冷的法則菱形晶體——如同噩夢般反復(fù)閃現(xiàn)。至高意志的陰影,從未如此具象而迫近。所謂的“阿爾法級觀察”,其背后竟是如此冷酷無情的清除機制。
蘇晚的星火也不再閃爍,那點生命輝光凝固著,傳遞出的不再是疲憊,而是一種深切的悲愴與無力。她感知到的不僅是外部的威脅,更有那烙印對兩者間剛剛建立的、脆弱連接的玷污。那冰冷的粘膩感,如同毒液,緩慢侵蝕著每一次無聲交流帶來的細微暖意。
沉默。
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狹小的繭內(nèi)空間蔓延。
逃避?在這無盡的“空”之領(lǐng)域,又能逃往何處?這陌舟殘骸便是前車之鑒。
等待?下一次來的,恐怕就不是單一的清掃者,而是真正的“巡天”獵殺小隊。
束手就擒?那冰冷菱形晶體撕碎艦船的景象,讓任何投降的念頭都顯得可笑。
絕境之中,那一點由毀滅畫面中捕捉到的、模糊的星圖標(biāo)示,成了黑暗中唯一可能的方向。
【……那個方向……】趙生源的意志再次指向它,冰冷,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絕?!尽仨毴ァ?/p>
沒有更好的選擇,沒有更安全的路。那是絕望中唯一的、可能通向更早毀滅也可能通向一線生機的未知。
蘇晚的星火微微波動了一下,輝光中流露出清晰的憂慮。她并非畏懼前行,而是擔(dān)憂兩人的狀態(tài)?!尽愕膫摇业墓狻继酢瓝尾坏健?/p>
她感知到趙生源意識本源的虛弱,悖論之弦的瀕臨崩潰,以及自身生命輝光的枯竭。以這種狀態(tài)闖入未知,與自殺無異。
【……需要……更多……】趙生源的意識掃過這片陌舟殘骸?!尽@船……還有‘東西’……】
他的“否定”意志開始主動向外延伸,不再局限于隱藏,而是帶著一種近乎掠奪性的掃描意圖。既然這陌舟曾被“巡天”追擊,其逃亡必然有所依仗。除了那可能存在的“門”的坐標(biāo),這殘骸本身,是否還隱藏著其他資源?尤其是……能夠修復(fù)、強化他們此刻狀態(tài)的東西?
蘇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。擔(dān)憂依舊,但她沒有阻止。生存面前,冒險是唯一的理性。她的生命輝光也緩緩擴散開來,不再是溫暖的滋養(yǎng),而是化作極其細膩的感知濾網(wǎng),專注于探查那些能量反應(yīng)微弱卻性質(zhì)特殊的區(qū)域,試圖避開可能殘留的“巡天”陷阱。
兩人的意志,一者冰冷銳利,帶著強行剖析的穿透力;一者溫暖細膩,帶著生命本能的敏銳直覺。此刻,并非融合,而是如同雙星系統(tǒng)般,保持著各自的獨立軌跡,卻又圍繞著“求生”的共同核心,開始了對這片死亡陌舟的第一次主動的、協(xié)同的探索與掃描。
意志的觸須透過尚未完全愈合的繭壁豁口,小心翼翼地向更遠處的黑暗蔓延。
他們“看”到巨大的、斷裂的能量導(dǎo)管,內(nèi)部早已干涸。
他們“觸”到冰冷的、扭曲的艙壁,記錄著巨大的沖擊和撕裂。
他們“聽”到極遠處,偶爾有巨大的金屬結(jié)構(gòu)因無法承受萬古的寂靜而悄然移位,發(fā)出沉悶的呻吟。
死寂,荒涼,破碎。
仿佛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殘留。
然而,就在兩人的掃描意志掠過一片尤其混亂、似乎經(jīng)歷過劇烈爆炸的區(qū)域時——
趙生源那“否定”的意志,猛地停頓在了一處被巨大金屬梁壓覆的、看似普通的艙壁殘骸上。
那處艙壁的材質(zhì)與其他地方無異,但其內(nèi)部……似乎鑲嵌著某種東西!某種其存在本身,就在細微地否定著周圍陌舟金屬的普通性!一種極其隱晦的、需要極高感知精度才能察覺的不協(xié)調(diào)感!
幾乎同時,蘇晚的生命輝光也聚焦在了那里!她的感知更側(cè)重于能量屬性,她察覺到那被鑲嵌之物,其內(nèi)部蘊含著一種極其微弱的、卻高度凝聚的、不同于陌舟常規(guī)能量系統(tǒng)的穩(wěn)定核心!并且,其外部包裹著一層近乎失效的、卻依舊能隔絕探測的隱匿護盾!
【……那里!】兩人的意志幾乎同時指向同一目標(biāo)!
沒有猶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