邯鄲的秋風(fēng)卷著枯葉,打在合縱館的朱漆大門上,發(fā)出嗚嗚的聲響,像極了失意人的嗚咽。蘇秦站在館門前,望著匾額上“合縱興邦”四個斑駁的大字,心中一陣刺痛。這匾額是洹水會盟后趙肅侯親題,那時的墨跡飽滿鮮亮,如今卻被風(fēng)雨侵蝕得字跡模糊,邊角甚至長出了青苔——就像他一手推動的合縱聯(lián)盟,從最初的意氣風(fēng)發(fā),到如今的風(fēng)雨飄搖。
“老師,您可回來了!”蘇代快步迎上來,眼中滿是焦慮,他身上的法袍沾著塵土,顯然是剛從外面奔波回來,“館里的修士走了大半,韓、魏的使者三天前就收拾行李離開了,連燕國派駐的聯(lián)絡(luò)員都稱病回國了?!?/p>
蘇秦沉默著走進館內(nèi),合縱館的庭院里雜草叢生,原本用于推演陣法的青石臺布滿裂紋,臺上的合縱靈脈圖被雨水泡得發(fā)脹,圖中代表韓、魏的靈脈線條已被人用墨筆涂抹,只剩下趙、燕兩國的線條孤零零地懸在中央,像兩條即將斷裂的絲線?!绊n國獻地求和的消息,你們都知道了?”他的聲音沙啞,帶著旅途的疲憊和難以掩飾的沉重。
“知道了?!碧K代的聲音更低了,“韓王獻了宜陽以西三城,送太子入秦為質(zhì),石佗已在三城布下法獄陣,秦軍前鋒距邯鄲不足三百里。邯鄲城里人心惶惶,百姓都在囤積糧草,修士們私下議論,說合縱聯(lián)盟怕是撐不過這個冬天了?!?/p>
蘇秦走到合縱圖前,指尖撫過被涂抹的韓魏疆域,圖上的墨跡未干,顯然是近日所為。他想起洹水會盟時,六國修士歃血為誓,靈脈圖上的光芒匯聚成虹;想起自己在鐘離說服楚威王,在臨淄力勸齊王,在新鄭激勵韓王——那些畫面歷歷在目,如今卻只剩一張殘破的圖卷和滿院的蕭瑟。
“趙肅侯那邊有消息嗎?”蘇秦問道,他此行從韓國邊境趕回,一路聽聞韓國獻地的細(xì)節(jié),心急如焚,恨不得立刻見到趙王,商討對策。
“王上稱病,已三日未曾上朝?!碧K代苦笑,“相國肥義說,王上正忙著處理云中靈脈的余波,無暇見客。其實……其實是秦國派使者來了,就在宮里議事,聽說許了趙王‘靈脈互市’的好處,用河西的三成靈氣換趙國的戰(zhàn)馬?!?/p>
蘇秦猛地轉(zhuǎn)身,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怒火:“靈脈互市?趙肅侯忘了洹水會盟的誓言?忘了‘共抗強秦,分秦靈脈’的歃血之誓?韓國剛獻地求和,他就私通秦國,這是要將合縱聯(lián)盟徹底推入深淵!”
他快步走向內(nèi)堂,那里存放著合縱盟契的正本,以六國靈脈精血封印,是聯(lián)盟存續(xù)的象征??僧?dāng)他推開內(nèi)堂大門,卻發(fā)現(xiàn)存放盟契的玉盒已空,地上散落著幾片破碎的玉屑——盟契被人暗中銷毀了?!笆钦l干的?”蘇秦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。
“是……是趙王的近侍,說是‘盟契靈氣紊亂,恐生不祥’,奉命銷毀的?!碧K代低下頭,“其實大家都知道,這是給秦國的投名狀,表明趙國無意再提合縱之事。”
蘇秦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(zhuǎn),胸口像是被巨石壓住,喘不過氣來。他扶著門框,看著空蕩蕩的玉盒,眼前閃過洹水會盟時的盛況:趙肅侯高舉鎮(zhèn)岳劍,六國君主依次歃血,仙門代表長春子道長親證,盟契封印時靈光沖天……不過數(shù)月,竟已物是人非。
“老師,您別急,先坐下歇歇?!碧K代連忙扶他坐下,遞上一杯靈茶,“您從韓國邊境日夜兼程趕回,一路沒好好歇息,靈力都紊亂了?!?/p>
蘇秦接過茶杯,卻沒喝,只是望著窗外。合縱館的庭院里,幾名留守的燕國修士正在收拾行李,他們的法袍上還繡著合縱的靈脈圖騰,卻面色匆匆,顯然是接到了撤離的命令?!斑B燕國都要走了嗎?”他喃喃自語,燕國是合縱的發(fā)起地之一,燕文侯當(dāng)年對他有知遇之恩,如今竟也在聯(lián)盟危難時選擇退縮。
“燕國使者說,遼東靈脈遭妖獸侵襲,需要修士回防?!碧K代低聲道,“可誰都知道,那是借口。秦國派張儀的門客去了燕國,許以‘東海靈脈共享’,燕王心動了?!?/p>
蘇秦閉上眼,深深吸了口氣,試圖平復(fù)翻涌的氣血。他想起自己離開鬼谷山時,師父鬼谷子曾告誡:“縱橫之術(shù),成于人心,敗于人心。合縱難在同心,連橫險在詭詐?!蹦菚r他不以為然,以為只要列國認(rèn)清秦的威脅,便能同心抗秦,如今才懂,人心的貪婪與膽怯,比最強的法術(shù)更能摧毀聯(lián)盟。
“備車,我要去王宮見趙王。”蘇秦猛地站起身,茶盞從手中滑落,摔在地上碎裂,茶水濺濕了他的法袍,他卻渾然不覺,“就算盟契毀了,誓言還在;就算韓魏退了,趙國還在!只要趙王振臂一呼,合縱尚有轉(zhuǎn)機!”
蘇代連忙勸阻:“老師,趙王既已私通秦國,此刻見您必是敷衍,甚至可能……”他沒說下去,但眼中的擔(dān)憂顯而易見——蘇秦連日勞累,靈力耗損嚴(yán)重,若再受刺激,怕是撐不住。
“敷衍也要去!”蘇秦的語氣異常堅定,他從懷中取出那柄韓王贈予的破陣劍,劍身的青光因主人的情緒而劇烈閃爍,“這柄劍是合縱的信物,劍在,合縱的希望就在。我要讓趙肅侯看看,他背棄的不僅是盟約,更是趙國的生路!”
合縱館的馬車在邯鄲的街道上緩緩行駛,車窗外的景象讓蘇秦的心越來越沉。曾經(jīng)繁華的修士集市如今蕭條了大半,不少商鋪掛出了“轉(zhuǎn)讓”的木牌;街邊的啟靈院里,孩童們不再誦讀合縱的誓言,而是在修士的指導(dǎo)下演練秦國的“軍陣煉神”基礎(chǔ)術(shù)——那是秦軍的入門功法,不知何時竟傳入了邯鄲。
“聽說了嗎?秦國使者帶來了‘固元丹’,趙王許修士用靈田兌換,一枚丹能換三畝上等靈田呢!”
“韓王都獻地求和了,趙國還硬撐著干嘛?跟著秦國有丹藥,跟著合縱只有死戰(zhàn),傻子都知道選哪個!”
“蘇秦先生回來了又怎樣?合縱聯(lián)盟都散了,他一個人能擋得住秦軍的法獄陣?”
路人的議論聲像針一樣扎進蘇秦的耳朵,他攥緊破陣劍,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馬車行至王宮門前,侍衛(wèi)卻攔住了去路:“王上正在與秦使議事,不見外臣?!?/p>
“我是合縱使者蘇秦,有緊急國事求見!”蘇秦亮出破陣劍,劍身的青光映得侍衛(wèi)不敢直視,“這是合縱信物,你敢攔我?”
侍衛(wèi)猶豫片刻,還是入內(nèi)通報。半個時辰后,才傳來趙肅侯的口諭:“王上有請?zhí)K先生?!?/p>
王宮的“思政殿”內(nèi),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。趙肅侯端坐于王座之上,面色憔悴,眉宇間帶著濃濃的疲憊。他身前的案上擺著秦國的國書,旁邊放著幾枚晶瑩的固元丹,丹藥的靈光刺眼奪目。秦使站在殿側(cè),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,看著蘇秦的目光帶著幾分嘲諷。
“蘇先生遠(yuǎn)道而來,辛苦了?!壁w肅侯的聲音平淡,甚至沒起身迎接,“韓國之事,寡人已聽說了,先生不必多言,寡人心中有數(shù)?!?/p>
“王上心中有數(shù)?”蘇秦上前一步,破陣劍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拄在地上,劍身的青光直沖屋頂,“王上知道韓國獻了宜陽以西三城嗎?知道太子奐入秦為質(zhì)嗎?知道石佗的秦軍已在三城布下法獄陣,距邯鄲不足三百里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