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19章 樊幺妹 月亮壩里耍大刀（第4頁）

巳火旺相為蛇，靈動而狡黠；休囚為蜥蜴、為鱔，蟄伏且詭秘。

巳火對應(yīng)的姓氏有陳（沉舟按：首姓）、石、趙、田、張、荊、余、朱。

巳加六合為郝，寅加巳為楚、為杞，子加巳為耿，辰加巳為龔，丑加巳為紀(jì)……

這些姓氏背后，似乎也暗藏著神秘的命運絲線。

古茅嘴的土路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，像一條被晨露打濕的布帶，在兩山之間蜿蜒伸展。汪二爺?shù)那嗖夹仍谒槭?，發(fā)出輕快的咯吱聲，驚起幾只躲在草窠里的紡織娘，撲棱著翅膀撞向路邊的老松。松樹皮上還留著去年山民砍柴時的斧痕，新鮮的樹脂在月光下凝成琥珀色的珠，順著裂紋緩緩滑落，像少年人未褪盡的銳氣。

兩側(cè)古墓的封土堆上長滿了酸棗刺，紫黑色的果實墜在枝頭，被月光照得透亮。最東側(cè)那座明代古墓的石碑尤其顯眼，碑額雕刻的雙龍戲珠雖被風(fēng)雨啃得模糊，“驃騎將軍“四個大字卻依舊筋骨分明，筆鋒里的殺伐氣，竟與汪二爺腰間佩刀的寒氣不相上下。他抬手按了按刀鞘，鯊魚皮的紋路在掌心硌出細(xì)碎的癢——這柄刀陪他走過八個春秋，刀刃見過的血，比同齡書生讀過的圣賢書還多。

“二爺?！?/p>

聲音從右側(cè)丈許外的條石上傳來，驚飛了躲在碑后的夜鷺。樊幺妹站起身時，玄色勁裝的下擺掃過石面，帶起層薄薄的塵埃，在月光里劃出道轉(zhuǎn)瞬即逝的銀線。她腰間短刀的鎏金吞口反射著冷光，與耳后那枚刀形銀墜交相輝映，倒比尋常江湖兒女的佩劍更顯利落。

汪二爺停下腳步，將煙桿在掌心轉(zhuǎn)了個圈，火星子落在地上，被風(fēng)卷著打了個旋就滅了。他眼角還沒染上歲月的褶皺，笑起來時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：“樊姑娘選的這地方，倒比鎮(zhèn)上的武場更合我意。“目光掃過周圍的古墓群，“這些老將軍聽了一輩子廝殺，今兒也算遇著場真格的。“

樊幺妹抬手將被風(fēng)吹亂的發(fā)絲別到耳后，露出一截線條利落的下頜：“家父常說，真正的武學(xué)從不在戲臺子上?！八讣庠诙痰肚噬陷p輕一叩，金線繡的火焰紋仿佛活了過來，“二爺?shù)拟叶〗馀５赌茉谕缊隼镂虺鰜?，想必也不懼這荒郊野嶺的煞氣?！?/p>

“好個不懼煞氣。“汪二爺解下佩刀，刀身在月光下展開道狹長的亮帶，映得他年輕的臉龐愈發(fā)清晰。這刀是他十七歲那年，用宰了頭千斤黃牛的工錢請老鐵匠打的，刀脊上刻著“順“字，是他悟透“順勢而為“的屠宰要訣后特意加的?！拔疫@刀，劈過豬頭，斷過筋骨，沒沾過江湖仇殺的血，姑娘可要當(dāng)心。“

樊幺妹拔出短刀，刀身薄如蟬翼，在月光下幾乎透明?！巴磔呥@沸雪刀，是先祖用打菜刀的法子鍛的?！八滞筝p抖，刀刃在空中劃出個半圓，帶起的氣流竟將三丈外的酸棗枝壓得彎了腰，“切過蔥姜蒜，也斬過豺狼虎，倒要看看與二爺?shù)耐赖墩l更硬氣?！?/p>

兩人說話間，山風(fēng)突然轉(zhuǎn)了向，卷著松濤從西北口灌進來，吹得古墓群里的荒草沙沙作響，像是有無數(shù)雙無形的手在翻動書頁。汪二爺瞇起眼，看見最西側(cè)那座無主墳前的石案上，擺著半塊啃剩的麥餅——定是白日里趕山的樵夫落下的，此刻倒成了這場對決的靜默觀眾。

“請。“樊幺妹后退七步，足尖在地面踏出七個淺淺的腳印，恰好構(gòu)成北斗七星的形狀。這是她家傳的起手式“星落陣“，據(jù)說能借星月之力穩(wěn)固下盤。她雙手握刀，刀刃斜指地面，玄色衣袖滑落，露出小臂上道淺淺的疤痕——那是三年前在秦嶺獵殺惡熊時留下的，此刻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白，像條初醒的小蛇。

汪二爺也不廢話，左腳向前半步，佩刀橫在胸前，刀背與肩同高。他這“立樁式“看著尋常，實則藏著八年的屠宰經(jīng)驗：十六歲那年宰頭兩百斤的公豬，他就是這樣穩(wěn)住下盤，任憑豬掙扎得四蹄騰空，手中刀依舊能穩(wěn)穩(wěn)切開咽喉。此刻他周身的氣息竟真如磐石般沉凝，唯有額前的碎發(fā)被風(fēng)吹得輕顫，泄露了少年人的鮮活。

第一招起得無聲無息。樊幺妹的身影突然在原地化作三道殘影，左影直取汪二爺面門，右影攻向腰間，中影卻虛晃一招，待汪二爺?shù)呐宓稉跸蛎骈T時，中影突然加速，短刀帶著股辛辣的勁風(fēng)刺向他胸口——這是“九宮涮煮“里的“虛沸“變招，取火鍋里食材看似翻滾卻暗藏火候的妙處。

汪二爺卻不慌不忙，佩刀在胸前劃出個極小的圓弧，恰好磕在短刀的側(cè)面。“?！暗囊宦暣囗懤?，他手腕微沉，刀刃順著短刀的弧度滑下，竟借著對方的力道將樊幺妹的攻勢引向地面。這正是“庖丁解牛刀“里的“引筋“式，當(dāng)年他用這手法分離豬骨與筋膜時，連最挑剔的屠戶師傅都點頭稱贊。

樊幺妹只覺一股綿密的力道順著刀身傳來，仿佛刺中了團滾水，剛猛的攻勢竟被悄無聲息地卸去。她腳尖在地面輕點，身形如柳絮般后退丈許，短刀在身前挽了個刀花，帶起的氣流卷起滿地枯葉，在月光下形成道旋轉(zhuǎn)的黃霧?！岸斶@手法，倒比老茶館里的茶藝師傅還巧?！?/p>

本小章還未完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(xù)閱讀后面精彩內(nèi)容！

“巧不如實?！巴舳?shù)呐宓兑琅f橫在胸前，嘴角噙著絲少年人特有的銳氣，“殺豬時若耍花架子，濺一身血倒是小事，誤了時辰讓肉變了味，才是真對不起買主?！八蚯疤こ鲆徊剑宓锻蝗换鞯楞y線直刺樊幺妹小腹，這招“探腸“脫胎于開膛破肚的手法，快得讓人看不清軌跡，卻又精準(zhǔn)得毫厘不差——去年他憑這招在縣屠宰大賽上拔得頭籌，刀光閃過，豬腸落地時還冒著熱氣。

樊幺妹眼中閃過絲訝異，旋即短刀反撩，刀刃在空中劃出道赤紅的光弧，竟將佩刀的攻勢硬生生擋開。

當(dāng)?shù)谄叩赖队皬奈髂辖且u來時，汪二爺突然變招。他左腳猛地跺地，震起滿地碎石，同時佩刀反轉(zhuǎn)，刀背重重砸在樊幺妹的刀脊上。這招“敲骨“是他十五歲時從剔豬骨悟出來的，那年他為了練穩(wěn)手腕，在案板前站了三個月，每天用刀背敲豬骨三百下，直到能讓骨髓順著骨縫完整流出。此刻他腕力雖不及老師傅醇厚，卻多了幾分少年人的爆發(fā)力。

樊幺妹只覺虎口一陣發(fā)麻，短刀險些脫手，她借著這股震勁旋身，足尖在塊古墓石碑上輕輕一點，石碑上“永鎮(zhèn)山河“四個大字被月光照得發(fā)亮，仿佛在為她助威?！昂脗€敲骨！“她的聲音里帶著笑意，短刀突然加速，刀身上竟騰起層淡淡的白霧，“再嘗嘗這五味調(diào)和的酸勁！“

話音未落，汪二爺只覺一股酸冽的氣勁撲面而來，像是被陳年醋壇熏了臉，鼻腔里陣陣發(fā)緊。這氣勁并非實物，卻是樊幺妹將內(nèi)勁與五味中的“酸“意相融的絕技，專破對手的心神。他想起十二歲那年第一次幫師傅處理變質(zhì)的豬血，被那股酸腐氣嗆得三天吃不下飯，此刻竟憑著本能閉住呼吸，佩刀在身前劃出道密不透風(fēng)的刀網(wǎng)。

酸勁剛過，甜意接踵而至。這股甜不像蜜糖，倒像熟透的野棗，初時溫潤，后勁卻帶著股暗藏的凌厲。汪二爺想起小時候在山里偷摘野棗，被棗核卡了喉嚨的滋味，手腕一轉(zhuǎn)，佩刀劃出道向下的弧線，如砍柴般將甜勁劈成兩半。緊接著苦味襲來，像是嚼了口黃蓮，連舌根都發(fā)麻，他卻借著這股澀意沉下心神，刀勢變得愈發(fā)沉穩(wěn)——去年處理被藥死的野狗時，他就是這樣忍著那股腥苦，一刀精準(zhǔn)剁下狗頭。

最烈的是辣味。樊幺妹的短刀突然帶起片赤紅的光影，氣勁所過之處，地上的枯葉竟真的蜷曲起來，仿佛被烈火燎過。汪二爺不退反進，佩刀橫劈而出，刀刃帶起的勁風(fēng)與辣勁相撞，發(fā)出“轟“的一聲悶響，震得周圍的松樹簌簌落針。他想起三年前在火場里救小豬崽的情景，那時他也是這樣迎著熱浪沖進去，憑著一股少年人的蠻勁，在橫梁塌下來前抱出了整窩幼崽。

待最后那股咸澀如老鹵的氣勁涌來時，汪二爺已將“庖丁解牛刀“的“順流勢“發(fā)揮到極致，佩刀如在滾水里游動的魚，順著氣勁的軌跡游走，任那股黏滯的力道如何拉扯，始終不離樊幺妹的中宮。這手法是他從褪豬毛的滾水里悟出來的，那時他發(fā)現(xiàn)熱水的流向雖亂，卻總有條最省力的路徑，就像此刻對手的氣勁，看似繁復(fù)實則有章可循。

“痛快！“汪二爺?shù)念~頭滲出細(xì)汗，被山風(fēng)一吹，帶著股清爽的涼意，“樊姑娘這刀法，比四川廚子的紅油鍋底還夠味！“他笑起來時露出兩排白牙，汗水順著下頜線滑落，滴在胸前的衣襟上，洇出深色的痕，像未干的墨。

樊幺妹收刀而立，胸口微微起伏，玄色勁裝的后背已被汗水浸濕，貼出利落的肩胛骨線條?！岸?shù)牡犊粗鴺銓?，卻比百年老灶還能熬得住勁。“她抬手抹去鼻尖的汗珠，“再試試我這壓箱底的鼎沸乾坤？“

話音未落，她突然踏前兩步，短刀插入地面三寸。剎那間，整座山坳的溫度竟驟然升高，地面上騰起層層白霧，在月光下翻滾涌動，真如一口沸騰的巨鍋。霧氣里漸漸浮現(xiàn)出紅油的光澤，八角、桂皮、香葉的虛影在霧中沉浮，連空氣里都飄著股濃郁的火鍋香氣——這是將內(nèi)勁催至極致，引動天地靈氣模擬火鍋沸騰之景的絕技，尋常武者別說抵擋，光是這灼熱的氣浪就足以讓人退避三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