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5 長風（第1頁）

5長風

午后的太陽灼熱刺眼，樹影漸漸向西傾斜。

容承洲已經(jīng)走了，但留下了兩名飛行員隊友，說是要站夠六個小時才能回去。

江茗雪下午接診了幾個病人，空閑時間給邢開宇二人遞了杯茶水，還試著慫恿他們進屋躲會兒太陽。

“反正你們隊長不在，這里也沒有攝像頭，你們進屋歇一會兒，他不會知道的。”

邢開宇心動了一下，又被信仰拍回去了：“不行，嫂子。”

額頭的汗不斷向下淌，藍色空軍常服已經(jīng)浸濕成了墨黑色，目光卻依然堅定：“隊長說的是六個小時，那我們就必須站夠三百六十分鐘，兩萬一千六百秒，差一分一秒都不行?！?/p>

“……”

算術(shù)挺好。

江茗雪勸說失敗，老實回去吹風扇了。

也不知道容承洲是怎么訓的兵，竟然都這么聽話。

懸掛在房頂?shù)睦鲜斤L扇轉(zhuǎn)起來時嗡嗡作響，白色扇葉早已失去了本身的顏色，積了一層厚厚的灰，蛛網(wǎng)交織纏繞，七八只蜘蛛在上面扎了根。

江茗雪托著下巴坐在就診臺后，腦海中不由自主浮想起容承洲臨走前說的那句“我以為你希望我這么客氣”。

這個問題把她問住了，她也搞不清自己是想讓他以什么樣的態(tài)度和她相處。她希望他能和自己保持距離，減少接觸，最好是客氣又疏離的陌生人。但又怕他太客氣，這樣她會有心理負擔，畢竟結(jié)婚是她先提起的。

她是第一次和異性相處，而且直接跨過了相識、相知、相戀的過程，原本想的只是換一張結(jié)婚證，各自安好，這一年的平靜生活麻痹了她的感官，讓她忽視了這張結(jié)婚證并非一時，而是一世的事實。

一輩子那么長，他們遲早要遇見。只是這次的相遇太過突然，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，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該怎么面對他。

風扇搖搖欲墜，“咯吱咯吱”地運作著，門外大槐樹的蟬鳴聲穿透窗戶，一聲聲拖著長音，猶如層層疊疊的波浪從四面八方漫上來。

一波未平，一波又起。

濕熱、聒噪、刺耳。

惹人煩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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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是抽不出身還是為了履行承諾，之后的幾天，容承洲果然沒再來，只是兩名飛行員在元和醫(yī)館門口站了一下午崗的事很快傳遍了街坊四鄰。

軍人在群眾眼中向來是神圣的存在，更遑論半年前曾幫他們撲滅山火、救下上百村民的空軍飛行大隊。上門看病的人肉眼可見變多了，或是出于對空軍的信任，亦或是趁機打聽飛行員的個人情況。

這天下午，江茗雪穿著白色中式襯衫坐在醫(yī)館看診，容承洲給的偏方很管用，她喝了兩天，胳膊和脖子處的疹子就消得差不多了，就連蚊子都不怎么叮她了，現(xiàn)在手臂上連印子都沒留下，看診的狀態(tài)好了不少。

她指尖搭在一名頭發(fā)花白的奶奶手腕處聽脈，溫聲問：“您平時是不是經(jīng)常心悸怔忡、失眠健忘、食欲不振?！?/p>

“對對對，都對上了！”老人忙不迭點頭，“唉，年紀大了，這身上的毛病是越來越多。江醫(yī)生，您看我這還有救嗎？”

江茗雪：“當然。您放寬心，只是小問題，我給您開幾副藥，每日一劑，七天就會有所好轉(zhuǎn)。”

“好好！”老人喜極而泣，很快又滿臉憂愁。小心翼翼從口袋里掏出來一塊帕子，里面是幾張疊得規(guī)整的紙幣和幾個硬幣。

一張黃色二十紙幣、一張紫色的五元紙幣、五個一元和三個五角的硬幣，總共三十一塊五，她悉數(shù)拿出來交給她，不好意思地說：“江醫(yī)生，我身上只有這些了，如果不夠就少開幾天的藥，行嗎？”

江茗雪看著老人衣服上的補丁，不由心揪了一下。她從老人手里挑出幾枚硬幣，笑說：“這些就夠了，我給您開一個月的量，您記得按時服用，等下藥劑師會教您怎么煎藥?！?/p>

老人當然知道這么多藥不可能只需要六塊五，眼含淚花對她不停道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