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蹄聲砸在空寂的青石板上,急促得像要撞碎臨江府上空凝住的沉悶。
潮濕的晚風(fēng)卷著江霧漫過街面,往日里車水馬龍的主街此刻靜得能聽見檐角銅鈴的余響,路上三兩個(gè)行人皆是行色匆匆。
只剩幾盞褪色酒旗耷拉著,被風(fēng)扯得微微晃。戴青布面罩的差役提著銅鑼走過,“哐哐”聲混著墻根霉味飄散開,倒讓這城池更顯蕭索。
朱紅府衙門前的石獅子蒙了層薄灰,門內(nèi)漏出的牛油燈光在階前投下細(xì)碎光斑,堂內(nèi)人聲嗡嗡地漫出來。
“沐辰?你怎的來了?”陳先生的聲音先傳出來。他身旁穿青色七品官袍的中年人聞聲轉(zhuǎn)身,正是臨江知縣孟春和,眉眼間還凝著幾分焦灼。
“這位是……”孟春和的目光落在安沐辰身上,滿是疑惑。
“此乃景陽侯世子安沐辰?!标愊壬鷤?cè)身介紹。
孟春和忙躬身行禮:“下官臨江知縣孟春和,參見安世子。”
安沐辰搶步上前虛扶,“孟知縣不必多禮,快請(qǐng)起?!?/p>
“孟知縣,沐辰是我的學(xué)生,今日便讓他旁聽議事吧?!标愊壬a(bǔ)充道。孟春和哪敢推辭,忙側(cè)身讓出主位后的太師椅:“世子身份尊貴,理當(dāng)上座?!?/p>
安沐辰卻擺了擺手,徑直走到陳先生身旁空位坐下,目光已落向案上攤開的江南輿圖:“孟知縣主持大局,我坐此處旁聽即可,您接著說?!?/p>
孟春和還想再勸,見陳先生微微頷首,才松了口氣,重又站回輿圖前。他拿起毛筆,在臨安的位置重重圈了個(gè)紅圈,紅墨暈開時(shí),堂內(nèi)的議論聲也漸漸歇了:“諸位,臨安疫情已染及江南三縣。咱們臨江府是水陸中轉(zhuǎn)碼頭,朝廷的補(bǔ)給、賑災(zāi)的糧藥,全得從這兒過。方才接到京中急報(bào),二皇子蕭景宸殿下,不日便會(huì)親來督陣?!?/p>
“二皇子殿下?”有人低呼出聲。安沐辰聽到“蕭景宸”三個(gè)字時(shí),緊繃的肩背悄悄松了些
“殿下親來本是好事,可咱們也得防著變數(shù)?!泵洗汉蛧@了口氣,毛筆尖在輿圖上劃過臨江府與臨安之間的水道,墨痕像道裂痕,“雖說兩地隔了幾十里,可臨安昨日才封城,此前怕是已有流民逃出來了。加上前些日子幾個(gè)縣鬧水患,本就有不少人無家可歸,如今再摻上疫情……情況比咱們想的還要險(xiǎn)?!?/p>
這話像盆冷水澆在眾人頭上,堂內(nèi)瞬間靜了,連呼吸都變得輕悄。
孟春和攥緊了毛筆,指節(jié)泛白:“眼下朝廷已派駐軍封了江南各路口,咱們臨江府要做的,就是守好自己的地盤。只要百姓有糧吃,就不會(huì)出亂子;可若是斷了糧、沒了藥,真鬧起民變,咱們誰也擔(dān)待不起?!?/p>
“孟知縣放心!”黃老板突然拍了拍胸脯,綢緞馬褂上的米屑簌簌往下掉,“雖說水陸都封了,可我米鋪里的存糧,夠臨江府百姓吃兩個(gè)月。還有幾個(gè)坊市囤的蔬菜魚蝦,只要省著用,撐到二皇子殿下趕來絕沒問題!”
“有黃老板這話,我便放心大半了?!泵洗汉湍樕蟿傆行σ?,就被周老板的嘆息打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