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終究是自己的兒子,她即便知道,也得為他遮掩一二。
見老夫人神色松動,江晚寧吸了吸鼻子,聲音帶著哭腔,卻依舊條理分明:“晚寧蒙老夫人收留,原想著伺候您一輩子,也算報答您的恩情??扇缃瘛韺幉坏貌缓裰樒ぃ偾竽粋€恩典。”
剛軟下去的神色又冷了回來,老夫人蹙緊眉頭:“你想求什么?”
“晚寧斗膽……求老夫人開恩,送晚寧離開京城,越遠越好?!?/p>
“什么?!”
這話像顆石子投進平靜的水里,老夫人和劉嬤嬤都驚得變了臉色。
劉嬤嬤手里的帕子都掉在了地上,老夫人更是直起身,聲音發(fā)顫:“你要離開裴家?為什么?”
“晚寧福薄,配不上二爺。”江晚寧指尖攥緊了裙擺,指節(jié)泛白,卻依舊抬著頭,眼神亮得像淬了光,“這事兒若是傳出去,于裴家名聲、于二爺前程,都沒好處。晚寧雖說家道中落,身份卑微,可父母在世時,也是把我當作掌上明珠教養(yǎng),知書識禮,明辨是非。此生……我絕不為妾!”
她頓了頓,又重重磕了個頭:“老夫人切莫誤會,晚寧不是要要挾什么。只是晚寧孤身一人,沒依沒靠,憑自己的本事,根本走不出這京城。所以今日……斗膽求老夫人成全。”
額頭抵著地面,能感受到青石的涼意,江晚寧的心卻在狂跳——她賭的,就是老夫人顧念裴家名聲,也賭她對自己還有一絲舊情。
老夫人看著她挺直的脊背,心里五味雜陳。原以為她是個柔弱可欺的孤女,沒想著竟有這般風骨,倒讓她高看了幾分。
沉默良久,她才緩緩開口:“你可想好了?一旦走了,就再也回不來了?!?/p>
“晚寧想好了?!苯韺幷酒鹕?,依舊跪著,身子卻挺得筆直,“晚寧只想離開京城,帶著春桃去個沒人認識的小地方,重新過日子?!?/p>
“好?!崩戏蛉私K是松了口,“這事兒我允了。你先回去,待我想好對策,讓劉嬤嬤去尋你。”
“謝老夫人成全!”
江晚寧眼底瞬間涌進光亮,卻又強忍著沒讓淚掉下來,只是重重磕了個頭。
轉身離開時,她的腳步雖輕,卻帶著前所未有的輕快——成了,她終于能離開這困住她的裴府了。
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簾后,老夫人沉默了許久。劉嬤嬤撿起帕子,撤走涼透的茶盞,又換了杯新的遞過去,輕聲問:“老夫人在想什么?”
“劉嬤嬤,你說咱們這樣做,是不是對她太狠了?”老夫人捻著佛珠,語氣里帶著幾分猶豫。
“老夫人也是為了二爺啊?!眲邒邍@了口氣,輕聲勸道,“如今朝堂局勢復雜,二爺要往上走,身邊得有個能幫襯的主母——若是娶了晚寧這無依無靠的孤女,別說助力,反倒是個把柄。眼下二爺或許是真喜歡她,可日子久了,感情磨沒了,門不當戶不對的,她在府里的日子只會更難。您這樣做,不光是為了二爺,也是為了她好。”
老夫人聽完,長舒了一口氣,捻著佛珠的手也穩(wěn)了:“你說得對。這深宅大院,勾心斗角的,她一個孤女,哪應付得來?就算真讓她做了貴妾,也是委屈了她。這樣一來,倒也算是兩全?!?/p>
“那老夫人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就來一場大火吧,什么痕跡都燒個干凈?!崩戏蛉碎]了閉眼,語氣斬釘截鐵,“找個替身,再給她換個新戶籍,派心腹送她去江南水鄉(xiāng),讓她安安穩(wěn)穩(wěn)過下半輩子,再也別回京城了。”
“老奴明白了,您只管放心?!?/p>
老夫人點了點頭,重新低下頭捻著佛珠。佛珠冰涼的觸感傳來,她心里卻沒了方才的猶豫——只要是為了裴家好,為了兒子好,她做什么都愿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