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在抄手游廊里,廊下的燈籠剛點上,橘紅色的光裹著暖意,把廊柱上的纏枝紋映在地上,像鋪了層碎金。
清梧院的院門沒關,她剛走到門口,就看見亭子里亮著燈。裴忌沒在屋里等,反倒坐在亭中的石凳上,身上穿了件月白色的常服,墨發(fā)用根玉簪束著,少了平日的戾氣,多了幾分溫和。
見她來,他抬手招了招,聲音像被溫水泡過:“過來坐?!?/p>
江晚寧走過去,才發(fā)現(xiàn)石桌上鋪著塊青布,上面擺著幾碟精致的菜,旁邊的錫壺里溫著酒,壺嘴掛著顆小水珠,輕輕晃一下,就滴落在青布上,暈開個小濕點。
“二爺今日怎的有如此雅興?”
裴忌沒直接回答,反倒牽過她的手,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。
他的手剛從袖筒里伸出來,帶著點室外的涼意,碰到她手腕時,又慢慢暖了過來,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指節(jié):“明日便是中秋,可圣上要夜宴群臣。我不能陪你賞月,今日就當……提前陪你過節(jié)?!?/p>
江晚寧的心尖輕輕顫了一下——他竟還記得要陪她賞月。
她垂著眼,看著兩人交握的手,輕聲安慰:“不妨事的,二爺以公務為重,晚寧明白?!?/p>
裴忌握著她的手緊了緊,目光落在她臉上,認真得讓人心慌:“今年陪不了你,可往后每一年的中秋,我都想陪著你過。等明年這個時候,咱們就在院里種棵桂花樹,你做酒釀圓子,我陪你賞月,好不好?”
這話像一撮溫火,輕輕燙在江晚寧的心上。她猛地抬眼,撞進他的眼睛里——他的眸子很亮,像盛著夜里的星星,里面映著她的影子,滿是溫柔。
江晚寧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,又酸又軟。
“我給你帶了樣東西?!迸峒蓻]察覺她的異樣,反倒從懷里摸出個暗紅的錦盒,遞到她面前。
錦盒上繡著纏枝蓮,針腳細密,他遞過來時,指尖蹭到了她的手,喉結動了動才開口,“你……打開看看?!?/p>
江晚寧接過錦盒,慢慢打開,一股淡淡的檀香飄了出來——里面鋪著層雪白的絨布,絨布上躺著一支銀簪,簪頭是塊潤白的玉石,雕成了彎月的形狀,月亮旁邊臥著只小兔子,兔子的耳朵雕得細細的,連眼睛都嵌了粒小小的珍珠,在燈光下閃著微光。
“喜歡嗎?”裴忌的聲音有點輕,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。
這是他長這么大,第一次給女子送東西。
江晚寧的指尖碰了碰冰涼的玉石,心里又暖又酸:“喜歡,謝謝二爺。只是晚寧沒料到……沒給二爺備禮,是晚寧失禮了?!?/p>
她是真的沒料到,裴忌會給她送簪子。這溫柔來得太巧,偏偏是在她要走的時候
“不用備禮。”裴忌打斷了她的思緒,伸手從她手里拿過簪子,“我?guī)湍愦魃稀!?/p>
他站起身,站在她身后,指尖輕輕撥開她的發(fā)髻。
他的動作很輕,生怕碰疼了她,銀簪插進發(fā)髻時,冰涼的觸感貼著她的頭皮,讓她忍不住輕輕顫了一下。
他看著鏡里的她,簪子插在發(fā)間,襯得她的側臉更軟,忍不住低聲說:“好看,真好看。”
江晚寧望著鏡里的自己,又望著他落在她發(fā)間的手,耳尖悄悄紅了。兩人雖早有親密,卻從未有過這般溫情的時刻,亭子里的燈光暖融融的,把兩人的影子疊在地上,像一幅沒干透的畫,連空氣都變得軟乎乎的。
裴忌望著她的側臉,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——歲月靜好。
他想一輩子這樣看著她,看歲歲中秋,看年年月圓。
兩個人雖然挨得很近,但心思卻各異。一個念著歲歲相伴,一個裝著明日離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