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風(fēng)卷著灰燼吹過,帶著未散的焦糊味,像是在為這場慘烈的離別,奏著最后的哀歌。
裴忌跪在殘?jiān)珨啾陂g,一遍遍地叫著她的名字,聲音嘶啞,淚水混著嘴角的血跡,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,卻再也換不回他心尖兒上的人
突然,他胸口像是被無形的巨石狠狠砸中,一股腥甜猛地從喉嚨里涌上來。
裴忌只覺眼前一陣發(fā)黑,耳邊的風(fēng)聲、家丁的低語瞬間變得模糊,他想撐著地面站起來,身體卻軟得像沒了骨頭。
“哇——”
一口鮮紅的血霧猛地從他口中噴出,濺在焦黑的墻壁上,像極了去年春日里,梨香院梨樹上落下來的花瓣,卻帶著刺目的絕望。
他踉蹌著晃了晃,喉嚨里還在不斷涌上腥甜,眼前的殘?jiān)珨啾?、漫天灰燼開始旋轉(zhuǎn)、模糊,最后徹底變成一片漆黑。
“二、二爺!”旁邊的家丁剛要上前,就見裴忌身體一軟,直挺挺地向后倒去。他雙眼緊閉,臉色慘白如紙,嘴角還掛著未干的血跡,連呼吸都變得微弱起來。
“快!快扶二爺起來!”管家瘋了似的撲上前,顫抖著探向裴忌的鼻息,指尖觸到那微弱的氣息時(shí),才稍稍松了口氣,卻又瞬間紅了眼,“快備軟轎!請大夫!再去通報(bào)老夫人!”
幾個(gè)家丁慌忙上前,小心翼翼地將裴忌抬起來。他的頭歪在一側(cè),額前的碎發(fā)被冷汗浸濕,貼在蒼白的臉上,嘴角的血跡還在緩緩?fù)绿?,滴落在青石板上,與之前那滴混在一起,像是在這片焦土上,刻下了一道永遠(yuǎn)無法愈合的傷口。
而此時(shí)的京郊,馬車轱轆碾過城郊的土路,發(fā)出“吱呀”的輕響,車簾被夜風(fēng)掀起一角,露出外面墨色的夜空——幾顆疏星綴在天上,遠(yuǎn)處京城的輪廓已縮成模糊的影子,連那曾困住人的宅院,都漸漸隱在了夜色里。
江晚寧攏了攏身上的素色布裙,指尖還帶著些未散的微涼,卻緊緊攥著春桃的手,眼里映著車窗外的星光,亮得像藏了團(tuán)暖火。
“別擔(dān)心,”她輕聲開口,聲音柔卻堅(jiān)定,“不會有人會追上來的?!边@話像是安慰春桃,但更像是江晚寧說給自己聽的。
春桃用力點(diǎn)頭,卻還是忍不住往車外瞟了一眼,小聲道:“姑娘,方才離開時(shí),那火燃得那樣大,二爺……他會不會以為您……”
江晚寧指尖頓了頓,眼底掠過一絲軟意,卻很快被對未來的期待壓了下去。
她從袖中摸出塊用油紙包著的桂花糕,掰了一半遞給春桃,笑著說:“他遲早會想明白的,他的人生才剛開始,不會在我身上浪費(fèi)太多時(shí)間的?!?/p>
桂花糕還帶著淡淡的甜香,春桃咬了一口,心里的不安漸漸散了。她看著自家小姐眼底的光,也跟著笑起來:“姑娘,咱們到了江南,要找個(gè)什么樣的院子呀?”
“要找個(gè)帶小院子的,”江晚寧眼睛亮了亮,指尖在空中輕輕比劃,“院子里要種上梨樹,等來年春天開花時(shí),滿院都是白的;秋天結(jié)果了,咱們就摘下來熬梨膏。再種些你喜歡的茉莉,夏天坐在廊下,既能聞著花香,又能看月亮。”
“還要養(yǎng)只貓!”春桃急忙補(bǔ)充,“要那種圓滾滾的,冬天能抱在懷里暖手的!”
“好,養(yǎng)只貓,”江晚寧被她逗笑,眼角彎成月牙,“再在院外開個(gè)小鋪?zhàn)幼鏊幧?,賺的錢夠咱們吃喝就好,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臉色?!?/p>
馬車駛過一道小橋,橋下的溪水泛著粼粼的光,映著車簾上的細(xì)碎花紋。江晚寧靠在車壁上,聽著春桃嘰嘰喳喳地?cái)?shù)著未來的打算——要給貓起什么名字,要學(xué)做江南的桂花糖粥,要去看錢塘的大潮——她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,只覺得胸口的悶意都散了,連夜風(fēng)都帶著江南的溫柔。
江晚寧咬下一口桂花糕,甜意漫過舌尖,心里的憧憬也愈發(fā)清晰。馬車漸漸駛遠(yuǎn),將京城的紛擾與火光都拋在了身后,只載著滿車的期待,朝著滿是花香與月光的江南,慢慢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