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來不及解釋了!一兩句話說不清楚!”安沐辰的聲音里帶著焦躁,甚至有幾分哽咽,“總之,裴忌絕不能見到雪兒!一旦見了,一定會出事!老師,您現(xiàn)在就去,越快越好!讓她務(wù)必躲著裴忌,千萬不能讓他認(rèn)出她!”
陳先生見安沐辰如此失態(tài),往日里他最是沉穩(wěn),就算青山染疫,也只是憂心,從未這般慌亂,便知事情定然不簡單。
他不敢再耽擱,連忙應(yīng)道:“好!我知道了!我這就回去找雪兒姑娘,你放心,我一定把話帶到。”
說完,他轉(zhuǎn)身就往陳府趕,腳步比來時快了數(shù)倍,衣角被風(fēng)掀得翻飛。
心里滿是疑惑:沐辰為何對裴忌如此忌憚?雪兒姑娘和裴忌之間,難道有什么淵源?可此刻容不得他細(xì)想,先找到雪兒姑娘才是首要之事。
可剛跨進(jìn)陳府二門,就見丫鬟春杏抹著眼淚跑過來,哭聲都發(fā)顫:“先生!不好了!雪兒姑娘昨日去本草堂幫忙熬藥,傍晚突然就暈過去了!夫人現(xiàn)在正守在西廂房,都快急哭了!”
陳先生心頭“咯噔”一下,腳步更急,幾乎是小跑著往西廂房去。掀開門簾的瞬間,就見陳夫人坐在床沿,握著江晚寧的手,眼眶紅得像浸了水的櫻桃,眼淚還掛在腮邊。
江晚寧躺在素色錦被里,臉色白得透光,連唇瓣都沒半分血色,長長的睫毛垂著,一動不動,呼吸輕得幾乎聽不見。
她床邊還放著一本攤開的藥書,書頁上沾著幾滴藥汁,想來是暈過去前還在研究藥方。
“怎么會這樣?”陳先生快步走到床前,伸手探了探江晚寧的額頭,還好,沒有發(fā)熱。
陳夫人見他進(jìn)來,聲音發(fā)顫:“昨日她去本草堂,從清晨熬藥到傍晚,連口飯都沒顧上吃。我聽說青山病倒了,心里慌,也沒顧上派人去接她。后來本草堂的伙計(jì)來報,說她熬藥時突然就倒了,我才趕緊讓人把她接回來。”
她指尖輕輕撫過江晚寧的臉頰,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瓷,“李大夫去了疫區(qū)問診,派去尋別的大夫的小廝,都快一個時辰了還沒回來。萬幸她手腳沒發(fā)熱,許是這幾日連著熬夜、又沒好好吃飯,累脫了力……定是這樣的,對吧?”最后那句,更像是在說服自己,眼底的惶恐藏都藏不住。
陳先生看著江晚寧毫無生氣的模樣,又想起安沐辰的囑托,心里更沉。他上前拉著陳夫人的手,把她帶到外間廊下。
院中的梧桐葉被風(fēng)吹得簌簌落,堆在階前像一層薄薄的愁緒。他聲音壓得極低,眉宇間滿是凝重:“夫人,京里來了位貴人,是吏部尚書裴忌,今日已到了縣衙。沐辰特意讓人捎信,千萬不能讓雪兒姑娘撞見他。往后幾日,你多費(fèi)心,把家里的門看緊些,別讓她出去,也別讓外人進(jìn)來見她?!?/p>
陳夫人一愣,隨即點(diǎn)頭:“我曉得了,我一定看好她?!笨蓜偡畔碌男挠痔崃似饋恚o了陳先生的袖口,語氣里滿是擔(dān)憂,“那青山呢?他在縣衙后院,會不會有事?我這心里,一邊掛著雪兒,一邊記掛著他,總覺得不安生?!?/p>
陳先生抬手拍了拍她的肩,語氣盡量放平緩,可眼底的疲憊還是藏不?。骸胺判模覄倧目h衙回來,青山雖還發(fā)熱,但氣息還算穩(wěn)。李大夫說了,只要熬過這幾日,等青蒿藥方出來,就能好轉(zhuǎn)?!?/p>
其實(shí)他心里也沒底,這幾日染疫的人越來越多,好多人熬不過三日就沒了氣息。可這話不能說,怕陳夫人更熬不住。
陳夫人聽他說得篤定,緊繃的肩膀才稍稍放松,轉(zhuǎn)身又往廂房去,腳步輕得像怕踩碎了什么。
窗外的暮色漸漸沉了,把庭院染成了深褐色。風(fēng)卷著落葉打在欄桿上,發(fā)出“沙沙”的聲響,像是誰在低聲啜泣。陳先生站在廊下,想著前幾日陳府里還滿是笑語。
可如今,瘟疫一來,隔壁李家的小兒子沒了,前街的藥鋪日日擠滿了求醫(yī)的人,好好的臨江府,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拆得七零八落,連呼吸都帶著沉甸甸的痛。
他只盼著,青蒿藥方能快點(diǎn)成,更盼著,裴忌不要輕易找到這里沐辰那般急切的囑托,絕不會是空穴來風(fēng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