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忌盯著她抓著自己衣擺的手,指節(jié)泛白,指尖還在抖,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他心頭那股憋屈感又涌了上來,卻故意放緩了語氣,玩味道:“放了他們?可你這么不乖,我很生氣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,江晚寧突然猛地起身,踉蹌著撲到桌前,伸手抓起冷掉的糕點,就往嘴里塞。糕點渣子掉在她衣襟上,她卻不管不顧,噎得直咳嗽,眼淚混著碎屑往下掉。
裴忌先是一怔,隨即快步上前,一把扣住她的手腕:“江晚寧,你瘋了!”
江晚寧抬起頭,臉上沾著糕點屑,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:“這樣……這樣可以嗎?我吃了,你能不能放過他們?”
裴忌只覺得胸口像被什么東西堵住,悶得快要爆炸。這明明是他想要的結(jié)果!她聽話,她服軟,可看著她這副作踐自己的模樣,他心里竟只有密密麻麻的疼,還有揮之不去的憋屈。
他猛地轉(zhuǎn)頭,對著門外吼道:“重新做些清淡的粥菜進(jìn)來!要熱的!”
屋內(nèi)又陷入沉默。江晚寧垂著頭,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襟,直到下人端著熱氣騰騰的小菜和白粥進(jìn)來,撤走了冷掉的食物,裴忌才開口,聲音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憊:“江晚寧,你知道現(xiàn)在江南有多少人吃不上飯嗎?”
江晚寧身子一僵。是啊,現(xiàn)在流民遍野,餓殍滿地,多少人連一口熱粥都喝不上,自己卻在這里賭氣浪費糧食。她垂著腦袋,長長的睫毛顫了顫,眼底泛起一絲愧疚。
裴忌見她這副模樣,無奈地拿起白瓷勺,盛了碗溫?zé)岬拿字噙f到她面前。這次江晚寧沒有賭氣,順從地接過,指尖觸到碗壁的溫度,竟覺得有些燙。
“坐那慢慢吃?!迸峒芍噶酥缸肋叺牡首?。
江晚寧強(qiáng)撐著快要散架的身子,走到桌邊坐下,捧著粥碗,一口一口地喝著。米粥熬得軟糯,卻在她嘴里味同嚼蠟,連一絲暖意都嘗不出來。
裴忌看著她慢吞吞的樣子,心頭又冒起火,忍不住放狠話:“你再不好好吃飯,我保證春桃也沒飯吃!”
江晚寧手里的勺子“吧嗒”一聲掉進(jìn)碗里,濺出幾滴米湯。她猛地抬頭,眼底滿是急切:“春……春桃在哪里?你把她怎么樣了?”
可裴忌卻像沒聽見似的,夾了一筷子清炒時蔬放進(jìn)她碗里,語氣平淡:“多吃點菜,補(bǔ)補(bǔ)身子。”
“我吃,我都吃!”江晚寧抓過勺子,大口往嘴里扒飯,卻又突然停下,盯著裴忌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問,“我吃完了,你就放了她嗎?”
裴忌的忍耐終于到了極限,聲音陡然冷了下來:“先吃飯?!?/p>
江晚寧卻沒動,握著勺子的手緊了緊,眼神里帶著一絲孤注一擲的倔強(qiáng):“裴忌,春桃到底在哪里?”
裴忌深吸一口氣,強(qiáng)壓下心頭的怒火,重復(fù)道:“我說了,先吃飯?!彼焓帜眠^另一把勺子,塞到她手里,指尖觸到她冰涼的手時,又皺了皺眉。
可江晚寧的手指死死攥著勺子,猛地一用力——“砰”的一聲,白瓷勺應(yīng)聲碎裂。她撿起一片最鋒利的瓷片,毫不猶豫地抵在自己的脖頸上。
瓷片太尖,瞬間劃破了皮肉,猩紅的血液順著指縫流出,滴在衣襟上,又順著脖頸往下,與之前的紅痕交織在一起。
“江晚寧,你做什么!”裴忌臉色驟變,伸手就要去搶瓷片,卻被江晚寧猛地后退避開。
“放了春桃!”江晚寧的聲音帶著哭腔,卻異常堅定,抵在脖頸上的瓷片又用力了幾分,鮮血順著脖頸往下淌,染紅了衣領(lǐng),“你放了她,我就放下這個,不然……我今天就死在這里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