吏部衙署的燭火終是熄了。裴忌將最后一本奏疏放好,指尖掠過紙面殘留的墨香,抬眼時,窗欞外已浸滿了冷白的月色。三更梆子的聲音響起。
裴忌起身伸了個懶腰,可看著桌上忽明忽暗的燭火,莫名的就有點放心不下她。
也不知是圣旨的緣故還是什么,就是有點…有點想見她。
青石板路覆著層薄霜,月色灑在上面,像鋪了層碎銀。
裴忌裹緊了外袍,風里還帶著桂樹的冷香,他想起江晚寧畏寒,不由得加快了腳步。
到了別院門口,守夜的春桃剛要躬身行禮,他便抬手止住,只低聲問了句“你家姑娘睡下了?”。
春桃揉了揉眼睛,迷迷糊糊道:“已睡了一個時辰”,裴忌這才松了口氣,輕手輕腳地往旁邊去。
進了耳房,他先讓丫鬟備了熱水。銅盆里的水冒著熱氣,氤氳的白霧模糊了鏡中他的眉眼。
連日處理政事的疲憊還在,可一想到里屋熟睡的人,眼底便添了幾分柔和。
他褪去沾著寒氣的官袍,指尖觸到溫水時,特意試了試水溫,怕太燙或太涼,擾了稍后近身的暖意。
沐浴過后換上素色錦袍,連發(fā)帶都選了最軟的綢帶,才提著衣擺,輕得像片云似的挪進了臥房。
臥房里只點著盞小銀燈,昏黃的光落在江晚寧臉上,將她的睡顏映得格外柔和。
她側(cè)躺著,長發(fā)散在枕上,幾縷碎發(fā)貼在頰邊,鼻尖微微蹙著,像是夢到了什么不順心的事。
裴忌站在床邊,目光從她蹙起的眉尖滑到微抿的唇瓣,喉結(jié)輕輕滾動了一下。他想起白日里她靠在馬車上打盹,睫毛顫巍巍的樣子,那時便想伸手替她拂開額前的發(fā),卻又怕驚了她,如今這般近在咫尺,倒生出些近鄉(xiāng)情怯的忐忑。
指尖終究是抵不住心動,輕輕落在她的側(cè)臉。錦緞般的肌膚帶著溫軟的觸感,他的動作輕得像觸碰易碎的瓷,生怕稍重些便擾了她的安眠。
可指尖剛碰到她的頰,江晚寧便輕輕皺了皺眉,頭往枕里埋了埋,呼吸也亂了半分。
裴忌立刻收回手,心里竟有些慌亂,仿佛做了錯事的孩童,只靜靜站著,聽她淺淺的呼吸聲,與窗外的蟲鳴交織在一起。
他瞧著她往被子里縮了縮,才發(fā)覺錦被似乎有些薄。白日里丫鬟說按往常的厚度備的,可江晚寧這幾日舟車勞頓,身子許是比往常更畏寒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