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內的氣氛又冷了幾分,陳先生見狀,忙上前一步,打破了這份沉寂:“李大夫,可是疫癥的事有了進展?”
李大夫這才緩過神,忙將手中的紙遞到身前,對著堂內眾人躬身行禮,聲音里還帶著未平的喘息:“回、回諸位大人,方才我與府中幾位老大夫一起商議,反復核對醫(yī)書,覺得這個方子可行!只是這組方的配伍和劑量,還需再斟酌調整。”
他頓了頓,臉上露出幾分急切,“可眼下最大的難題是,咱們手里的青蒿太少了,不夠試驗用。所以想勞煩孟知縣派人去城外多采些青蒿回來,越多越好!”
“青蒿?”孟春和愣了一下,直起身子,臉上滿是疑惑,“李大夫,這青蒿遍地都是,平日里也就用來喂牲口,它……它還能入藥治疫癥?”
“當然能!”李大夫急忙點頭,語氣里滿是激動,“說起這事,還得多謝陳先生府上的那位姑娘。是她翻遍了醫(yī)書,從一本舊籍里找到了用青蒿治熱病的記載,才給了我們啟發(fā)!若不是她,我們還得在原地打轉呢!”他絲毫沒有隱瞞江晚寧的功績,言語間滿是感激。
“哦?”陳先生聞言,眼中閃過一絲意外,他著實沒想到,陸雪竟還有這樣的本事。他印象里的陸雪,總是安安靜靜的,平日里要么在房里看書,要么就是照料府中的花草,卻沒成想,在這危急關頭,竟是她給眾人指了一條明路。
一旁的裴忌聽著,眉頭微微舒展了些,原本冷硬的神色也柔和了幾分。他看向李大夫,語氣依舊嚴肅,卻少了幾分之前的寒意:“既如此,孟知縣,即刻派人去城外采青蒿,要多少給多少,不得延誤?!币娒洗汉瓦B連應是,他又轉向李大夫,追問,“這藥方多久能研究出最終的版本?”
李大夫對上裴忌的目光,只覺壓力再度襲來,后背又開始冒冷汗。他定了定神,如實回道:“回大人,我們需先用青蒿試驗配伍,確定組方后,還得在染病的百姓身上測試劑量,確保藥效的同時不傷人……前后算下來,大概需要十天左右。”
“十天?”裴忌的眉頭重新皺起,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,語氣里帶著明顯的不悅。臨江府的疫癥一日比一日重,多拖一天,就可能多一條人命。
可他也清楚,醫(yī)理之事容不得半分急躁,欲速則不達,若是因為急于求成出了差錯,后果只會更嚴重。
他沉默了片刻,最終還是壓下了心頭的急切,沉聲道:“爾等盡管安心研究,不必顧慮其他。無論是藥材、人手,還是其他需要,都可以直接跟孟知縣提,他若解決不了,便來找我。但有一條——務必盡快拿出能治病的方子?!?/p>
“是!屬下遵命!”李大夫躬身行了一禮,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,直到走出府衙大門,才敢長長地舒一口氣,只覺得后背的官袍都被冷汗浸透了。
裴忌見疫癥總算有了些眉目,臉色這才徹底緩和了些,不再像剛才那般冷若冰霜。他掃了一眼堂內的陳先生和孟春和,沒再多說什么,轉身便離開,步伐沉穩(wěn),自帶一股不容侵犯的氣場。
直到裴忌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堂外,孟春和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,雙腿一軟,癱坐在椅子上,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。
他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,卻發(fā)現(xiàn)后背的官袍早已濕透,貼在身上涼得刺骨。他苦著臉,喃喃自語:“這叫什么事啊……先是安世子,現(xiàn)在又是裴大人,過幾日還有二殿下……我這臨江府是招誰惹誰了?”
他越想越怕,只覺得自己這頂烏紗帽怕是要保不住了,眼下只求能安穩(wěn)度過這場劫難,不求有功,但求無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