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42章 磨血石子的光澤（第1頁）

日子在山林清修中如水般流過，蕭無涯已漸漸習(xí)慣了清風(fēng)觀的節(jié)奏與清苦。每日的吐納、練劍、識字、采藥，構(gòu)成了他生活的全部。心口的封印依舊沉重，但在《靜心咒》和湯藥的雙重壓制下，大多時候保持著一種危險的平衡，不再輕易躁動。

那枚來自小石頭的磨血石子，他始終帶在身邊。最初是藏在貼身的衣袋里，后來不知從何時起，他找來一根結(jié)實的細麻繩，笨拙地在其一端打了個小結(jié)，將石子小心地系緊，然后掛在了自己的脖頸上，貼身佩戴。

石子冰涼光滑，起初只是作為一種念想，一個與過往那段溫暖卻已破碎的時光唯一的實物聯(lián)結(jié)。每當(dāng)夜深人靜，或是練功遇到瓶頸感到疲憊孤獨時，他便會下意識地伸手握住那枚石子，指尖摩挲著上面那幾道早已干涸發(fā)暗的血痕——那是小石頭磨石頭時膝蓋磕破留下的印記。仿佛通過這冰冷的石頭，能觸摸到伙伴昔日的笑容與那份“永遠作伴”的誓言，能汲取到一絲堅持下去的勇氣。

然而，隨著時間的推移，一些極其細微的變化開始在這枚普通的鵝卵石上悄然發(fā)生。

起初蕭無涯并未在意。直到某個清晨，他在院中桃樹下結(jié)束吐納，睜開眼時，一抹極淡微光掠過視線。他低頭看去，只見胸前那枚貼肉佩戴的石子，在初升朝陽的斜照下，表面竟似乎不是單純的反射陽光，而是從內(nèi)部隱隱透出一種極其微弱、卻異常溫潤的瑩光。

那光非常淡，似有若無，如同月下清泉泛起的極細微漣漪，需得仔細凝神才能察覺。且并非持續(xù)不斷，只是偶爾閃爍一下，便又隱去，恢復(fù)成普通石子的模樣。

他以為是陽光角度的錯覺，并未深究。

但接下來的日子里，他注意到，這種微光出現(xiàn)的頻率似乎逐漸增加了。不再僅限于陽光之下，有時在昏暗的屋內(nèi)，甚至深夜，當(dāng)他心神特別寧靜——通常是剛修習(xí)完《靜心咒》之后——或是心口那劍胚煞氣意外平穩(wěn)時，他偶爾也能瞥見胸口處那一點極淡的、溫潤柔和的光暈悄然亮起，持續(xù)數(shù)息，又緩緩隱沒。

更奇特的是，當(dāng)這微光亮起時，貼肉佩戴的石子傳來的不再是冰冷的觸感，而是一種令人舒適的、恰到好處的溫潤，仿佛被貼心口焐熱了許久。但這溫潤又絕非單純的體溫，它帶著一種奇異的、安撫人心的力量，讓他因練功而疲憊的精神為之一振，連心口那沉滯的封印似乎也松弛了一絲。

這變化無法再忽視。

蕭無涯心中充滿了驚奇與不解。一枚普通的溪邊石子，為何會產(chǎn)生如此變化？他嘗試著回憶，這變化似乎是從他每日刻苦吐納、修煉《養(yǎng)氣訣》之后才開始出現(xiàn)的，尤其是……尤其是當(dāng)他心口那詭異力量偶爾波動時，這石子的反應(yīng)似乎更為明顯。

一日午后，陽光正好。蕭無涯在院中練習(xí)握劍穩(wěn)姿，汗水順著額角滑落。一次竭盡全力穩(wěn)住顫抖的劍尖后，他喘息著松開一只手，下意識地握住了胸前的石子。

就在他指尖觸及石子的剎那——或許是因他情緒波動，或許是因用力過度引動了體內(nèi)一絲微弱煞氣——那石子竟猛地亮了一下！

這一次的光芒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些許，溫潤的瑩白色微光持續(xù)了足足兩三息時間，才如同呼吸般緩緩熄滅。更重要的是，在光芒亮起的瞬間，蕭無涯清晰地感覺到，一股極其細微、卻清涼平和的氣息，竟從石子中滲出，順著他貼肉的皮膚絲絲縷縷地傳入體內(nèi)，迅速撫平了他因疲憊和用力而產(chǎn)生的氣血躁動。

他怔怔地站在原地，握著那已恢復(fù)普通的石子，心中波瀾起伏。

這時，清虛剛從偏殿走出，恰好將那短暫卻清晰的微光以及蕭無涯怔忪的表情盡收眼底。道人的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，深邃的目光落在那枚被孩子緊緊攥在手心的石子上，眼中掠過一絲極其復(fù)雜的微光——有訝異，有了然，有沉吟，最終化為一種難以言喻的凝重。

他緩步走近。

蕭無涯察覺到道長的到來，抬起頭，舉著手中的石子，臉上帶著困惑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：“道長，您看這石子……它……它好像會發(fā)光？還會……變得暖和？這是怎么回事？”

清虛沒有立刻回答。他伸出那只完好的左手，指尖并未直接觸碰石子，而是在其上方寸許處緩緩拂過，閉目感知了片刻。

蕭無涯緊張地看著他。

片刻后，清虛睜開眼，收回手，神色已恢復(fù)一貫的平靜。他看著蕭無涯，語氣平淡地解釋道，仿佛在陳述一個尋常的道理：

“萬物有靈，久染人氣，亦會生出些許微末異象?！?/p>

“這石子你貼身佩戴，日夜不離，早已浸染了你的氣息與……體溫。”他微妙地停頓了一下，略過了某些更深層的原因，“久而久之，生出些微光華，蘊養(yǎng)出一絲極薄弱的祥和之氣，也是可能之事。不必大驚小怪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