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夜宸的目光,先是落在林微那張寫滿驚愕和慌亂的臉上,隨即,緩緩移向她身旁的沈亦白,以及兩人之間那幅攤開的、畫滿了標注的結構圖紙上。
他的眼神,以肉眼可見的速度,寸寸冰封。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因為他的到來而驟然降溫,原本還有些嘈雜的工作坊,此刻落針可聞。所有同學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,目光在門口那個氣場駭人的男人和工作臺前那對“惹眼”的男女之間來回逡巡,充滿了好奇與探究。
顧夜宸邁開長腿,步伐沉穩(wěn),不疾不徐地朝著他們走來。皮鞋敲擊在地面上的聲音,在寂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,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林微緊繃的神經(jīng)上。
他走到工作臺前,目光掃過圖紙,最后定格在林微蒼白的臉上。
“看來,顧太太的‘學業(yè)’確實很忙?!彼_口,聲音不高,卻帶著一種冰冷的、足以凍結空氣的壓迫感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,“忙到需要……如此‘近距離’地,深入探討?”
他的話語里,“顧太太”和“近距離”這兩個詞,被他用一種極其緩慢而清晰的語調念出,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和……濃烈的占有欲。
林微的臉瞬間血色盡失,嘴唇微微顫抖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她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,無所遁形。
沈亦白眉頭微蹙,上前一步,擋在了林微身前半個身位,姿態(tài)不卑不亢,語氣依舊溫和,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維護:“顧先生,您誤會了。我們只是在討論畢業(yè)創(chuàng)作的裝置結構,這是正常的學術交流?!?/p>
“學術交流?”顧夜宸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、卻冰冷刺骨的弧度,他的目光終于從林微身上移開,如同審視貨物般上下打量著沈亦白,眼神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,“沈公子對‘學術交流’的尺度,似乎有獨到的理解。”
他向前逼近一步,雖然身高與沈亦白相仿,但那強大的、久居上位的壓迫感,卻讓沈亦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。
“不過,”顧夜宸的聲音壓低,帶著一種只有他們三人能聽清的、危險的警告,“我建議沈公子,還是把更多的精力,放在屬于自己的‘學術’上。畢竟,覬覦不屬于自己的東西,通?!疾粫惺裁春孟聢??!?/p>
他的話,如同最后通牒,帶著冰冷的威脅和毫不掩飾的敵意。
林微站在沈亦白身后,聽著顧夜宸那充滿侮辱和警告的話語,看著他如同捍衛(wèi)領地般的強勢姿態(tài),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無力感涌上心頭。他把她當成了什么?一件需要他時刻看守、不容他人覬覦的私人物品嗎?
沈亦白的臉色也沉了下來,但他依舊維持著風度,沒有動怒,只是平靜地回應:“顧先生,我尊重您是林微的丈夫。但請您也尊重我們作為學生的學術自由。我和林微之間,只有純粹的合作關系。”
“丈夫”兩個字,似乎微妙地刺激到了顧夜宸。他的眼神驟然變得更加銳利,周身散發(fā)出的寒意幾乎能將人凍僵。
他沒有再理會沈亦白,目光重新落回林微身上,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:“討論結束了。跟我回去?!?/p>
說完,他不再看任何人,轉身,徑直朝工作坊外走去。
林微站在原地,身體僵硬。她能感受到身后沈亦白復雜的目光,也能感受到周圍同學那幾乎要化為實質的審視和議論。
她知道,她沒有選擇。
在顧夜宸那絕對的控制欲面前,她的任何解釋和反抗,都顯得蒼白而可笑。
她低下頭,甚至不敢看沈亦白一眼,像一只被主人強行拽回籠子的鳥兒,邁著沉重的腳步,跟上了顧夜宸那冷硬決絕的背影。
工作坊里死一般的寂靜,在她身后蔓延。
而走在前面的顧夜宸,緊抿的薄唇和眼底那翻涌的、幾乎要壓制不住的黑色風暴,預示著這場由他親自掀起的“視察”所帶來的波瀾,還遠未平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