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晚晴惡毒的話語,像冰冷的毒液,滲入林微的耳膜,試圖腐蝕她本就搖搖欲墜的勇氣。工具,替代品,摔得太難看……這些詞匯在她腦海中嗡嗡作響,讓她本就蒼白的臉色又失了幾分血色。
她緊緊攥著裙擺,指尖冰涼。是啊,蘇晚晴說的何嘗不是事實?那紙契約,就是她無法辯駁的鐵證。
“蘇小姐,”林微抬起頭,努力維持著聲音的平穩(wěn),直視著蘇晚晴充滿嫉恨的眼睛,“這是我的事,不勞你費心。”
她的回應(yīng)算不上強硬,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但那清冷的目光里,卻有一種不容踐踏的底線。她可以接受契約的安排,可以忍受暫時的屈辱,但絕不代表她會任由蘇晚晴這樣的人肆意羞辱。
蘇晚晴沒料到她會反駁,愣了一下,隨即惱羞成怒,正要再說什么,一個蒼老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(yán)的聲音在偏廳門口響起。
“晚晴,你怎么在這里?”
顧夜宸去而復(fù)返,他身邊,是一位坐在輪椅上、由傭人推著的老人。老人穿著中式盤扣的深色上衣,頭發(fā)花白,面容清癯,眼神卻異常銳利清明,仿佛能洞悉人心。他僅僅是坐在那里,周身便散發(fā)出一種久居上位的、沉淀下來的強大氣場。
顧爺爺。
蘇晚晴瞬間變臉,收起了所有的尖刺,換上甜美乖巧的笑容,快步迎了上去:“顧爺爺!我正想去找您呢,聽說您身體不適,晚晴擔(dān)心得很。”
顧爺爺?shù)亍班拧绷艘宦?,目光卻越過她,直接落在了她身后的林微身上。那目光帶著審視,帶著探究,卻奇異地沒有周婉如那種毫不掩飾的輕蔑,更像是在評估一件……值得觀察的作品。
林微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,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,恭敬地微微躬身:“爺爺?!?/p>
顧夜宸走到她身邊,沒有說話,但存在本身就像是一種無聲的支撐。
晚宴設(shè)在老宅寬敞奢華的主餐廳。長長的餐桌上擺放著精致的銀質(zhì)餐具和水晶杯,流光溢彩。座位安排等級森嚴(yán),顧爺爺自然是主位,顧夜宸緊挨其右,而林微,則被安排在顧夜宸的下手邊。這個位置,微妙地彰顯了她被“認(rèn)可”卻又并非完全融入的地位。
周婉如、顧宏遠、蘇晚晴以及其他幾位林微叫不出名字的顧家旁支依次落座。一道道珍饈美味被傭人悄無聲息地送上,氣氛卻遠不如食物那般美味。
席間,話題看似隨意,卻總是不經(jīng)意地繞到林微身上。
“林小姐是學(xué)畫畫的?”顧宏遠放下酒杯,笑容可掬,眼神卻帶著算計,“這藝術(shù)啊,陶冶情操是好的,不過終究是些風(fēng)花雪月,當(dāng)不得飯吃。不知道林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的?想必也是書香門第吧?”
這問題看似平常,實則刁鉆,直指林微的家世背景。
林微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,正要開口,顧夜宸卻已冷淡地代她回答:“她家里的事,與二叔無關(guān)。”
顧宏遠碰了個軟釘子,臉色有些訕訕。
周婉如卻不甘心,輕輕放下湯匙,語氣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“關(guān)懷”:“女孩子家,最重要的還是端莊賢淑,懂得相夫教子。那些拋頭露面的事情,還是少做為妙,免得……惹人閑話。”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林微。
林微感到一陣屈辱,卻只能低著頭,默默承受。
蘇晚晴見狀,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,趁機火上澆油:“伯母說得是。不過林小姐既然是學(xué)藝術(shù)的,想必才華不凡。今天難得大家聚在一起,不如請林小姐即興為我們展示一下?也讓我們這些俗人開開眼界。”她眨著眼睛,一副天真期待的樣子,眼底卻滿是惡意。她篤定林微在這種場合下會緊張失措,就算有才華也發(fā)揮不出來,正好可以讓她出丑。
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微身上,有好奇,有等著看笑話的,也有如周婉如般毫不掩飾的輕蔑。
顧夜宸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,正要開口拒絕。
“好。”
一個清晰而平靜的聲音響起。
林微抬起了頭。她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,但那雙清澈的眼睛里,卻燃起了一簇小小的、不屈的火苗。她受夠了這種隱形的凌遲,受夠了被人當(dāng)作可以隨意評判的物件。蘇晚晴的挑釁,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的那份倔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