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親手術(shù)的曙光,像一道強光,照亮了林微生命中的陰霾,卻也讓她與顧夜宸之間那層微妙的關(guān)系,變得更加透明,也更加復(fù)雜。那份沉重的感激,與日俱增的困惑,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、隱秘的悸動,在她心中交織纏繞,讓她無法再像以前那樣,安于“契約妻子”這個被動而疏離的角色。
她需要一個答案。哪怕那個答案,會將她重新推回冰冷的現(xiàn)實。
這個機會,在一個午后悄然來臨。張管家告知她,顧夜宸讓她去書房一趟,簽署一份與母親后續(xù)康復(fù)費用相關(guān)的補充協(xié)議。
林微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。她知道,這或許不只是簽署文件那么簡單。那是他的“禁區(qū)”,也是他們之間幾次微妙互動的見證地(那只碗,以及上次的借筆)。
她深吸一口氣,整理了一下微皺的衣角,走向二樓書房。
書房的門虛掩著。她輕輕敲了敲,里面?zhèn)鱽眍櫼瑰返统恋穆曇簦骸斑M(jìn)。”
她推門進(jìn)去。他正坐在那張寬大的紅木書桌后,對著電腦屏幕,手指飛快地敲擊著鍵盤,似乎在處理緊急公務(wù)。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(jìn)來,在他周身鍍上一層冷硬的金邊,讓他看起來如同掌控一切的神只,遙不可及。
他沒有抬頭,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面上的一份文件?!昂炞帧!?/p>
林微走到桌前,拿起那份所謂的“補充協(xié)議”。條款很簡單,只是將術(shù)后康復(fù)的相關(guān)費用明確納入了他支付的范疇,金額空白,意味著無上限。這又是一份沉甸甸的“恩賜”。
她拿起筆,卻沒有立刻簽字。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顧夜宸終于從屏幕上抬起眼,目光落在她遲疑的手上,眉頭微蹙:“有問題?”
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耐。
林微鼓起勇氣,抬起頭,迎上他深邃而冰冷的視線。這是她第一次,如此直接地、帶著明確目的與他對視。
“沒有。”她搖了搖頭,聲音盡量保持平穩(wěn),“我只是……想親口對你說聲謝謝。為了我媽媽的事情,謝謝你……做得這一切?!?/p>
她頓了頓,補充道:“還有……之前學(xué)校里的事情,也謝謝你?!?/p>
她將所有的感激,都擺在了明面上。
顧夜宸靠在椅背上,雙手交疊放在身前,神情淡漠地看著她,仿佛在看一場與己無關(guān)的表演?!拔艺f過,履行合約而已?!?/p>
又是這句話!
林微的心像是被細(xì)針扎了一下。她看著他毫無波瀾的臉,一種莫名的沖動,讓她脫口而出:“合約里只寫了支付醫(yī)療費,沒有寫要找到最匹配的腎源,也沒有寫要請動威廉姆斯教授!”
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像是在質(zhì)問,又像是在尋求一個不一樣的答案。
書桌上的氣氛,瞬間凝滯。
顧夜宸交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。他深邃的眸子微微瞇起,審視著眼前這個似乎變得有些“不同”的女孩。她不再是最初那個唯唯諾諾、只會低頭順從的契約者,她的眼睛里,有了情緒,有了……勇氣。
“所以?”他緩緩開口,語調(diào)平直,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,“你在質(zhì)疑我的處理方式?”
“我不是質(zhì)疑!”林微急切地辯解,臉頰因激動而微微泛紅,“我只是……只是不明白!你明明……明明可以不用做到這一步的!”
她的話,像是在平靜的冰面上砸開了一道裂痕。
顧夜宸沉默地看著她,目光銳利如刀,仿佛要剝開她所有的偽裝,看清她內(nèi)心深處真實的想法。半晌,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、卻冰冷刺骨的弧度。
“林微,你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?!彼穆曇舨桓?,卻字字清晰,敲打在林微的心上,“我如何履行合約,是我的事。你只需要接受,然后,遵守你的本分?!?/p>
他的目光驟然轉(zhuǎn)冷,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銳利,話鋒猛地一轉(zhuǎn):“還是說,你之所以如此不安,是因為別的什么?比如……那個頻繁出現(xiàn)在你身邊的,沈、亦、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