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場充斥著冰冷醋意與尖銳對峙的晚餐,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寒潮,將別墅內(nèi)好不容易積聚起的一絲微弱暖意,徹底凍結。接下來的幾天,宅邸內(nèi)的空氣壓抑得幾乎能擰出水來。
林微徹底將自己封閉了起來。她不再與顧夜宸有任何眼神交流,用餐時如同嚼蠟,結束后便立刻消失在一樓的客房或陽光房,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會讓她窒息。她將所有的時間精力都投入到畢業(yè)創(chuàng)作和照顧母親上,用近乎自虐的忙碌來麻痹自己那顆被委屈、憤怒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楚充斥的心。
顧夜宸似乎也意識到了她那近乎決絕的疏離。他沒有再就沈亦白的事情發(fā)表任何言論,但周身的氣壓持續(xù)低迷,比以往更加沉默,也更加冰冷。那雙深邃的眼眸在掠過她時,不再有探究,只剩下一種近乎漠然的、卻又帶著無形重量的審視。
兩人如同置身于同一個冰窖,各自守著角落的寒意,僵持不下。
打破這僵局的,是一份來自顧夜宸的、不容拒絕的“通知”。
周三傍晚,林微剛從醫(yī)院回來,張管家便等在門口,手中拿著一個精致的燙金信封。
“林小姐,先生吩咐,本周五晚上,您需要陪同他出席顧氏集團年度慈善舞會。這是請柬和相關流程?!睆埞芗业恼Z氣一如既往的平穩(wěn),聽不出任何情緒。
慈善舞會?
林微的心猛地一沉。又是這種需要扮演“恩愛夫妻”的公開場合?而且是在他們關系降至冰點的時候?
她幾乎能想象到那種場景——穿著華美的禮服,挽著他的手臂,在無數(shù)聚光燈和探究的目光下,強顏歡笑,扮演著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的戲碼。而身邊這個男人,可能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冰冷和疏離。
“我……”她下意識地想要拒絕,想要逃避,“我周五晚上可能要去醫(yī)院陪媽媽……”
“先生已經(jīng)安排好了?!睆埞芗掖驍嗨Z氣溫和卻不容置疑,“柳女士那邊會有最好的護工全程陪護,請您放心。先生強調(diào),這場舞會非常重要,關乎集團形象,希望您……務必配合。”
務必配合。
四個字,像四把冰冷的鎖,將她所有的退路都鎖死了。契約精神,顧太太的義務,集團形象……這些沉重的字眼壓下來,讓她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。
她默默地接過那個沉重的信封,沒有打開,指尖一片冰涼。
他是在用這種方式,重申他的掌控權嗎?是在告訴她,無論他們之間如何冰冷對峙,在“需要”的時候,她都必須無條件地配合演出?
周五下午,造型團隊再次蒞臨別墅。與上次回顧家老宅前相比,林微的心境已截然不同。那時是忐忑不安,帶著一絲微弱的、被他維護后的隱秘悸動。而此刻,只剩下了一片麻木的冰冷和身不由己的疲憊。
她像一個人偶,被按在化妝鏡前,任由擺布。當造型師助理捧著一件禮服走過來時,她甚至沒有抬眼去看。
“顧太太,您看這件滿意嗎?是先生親自挑選的?!痹煨蛶煹穆曇魩е唤z討好。
先生親自挑選?
林微終于抬起眼,看向鏡子。造型師手中拿著一件深海藍色的露肩長裙,顏色濃郁得如同午夜星空,絲綢面料流淌著暗啞的光澤,剪裁極致簡約,卻處處透著不動聲色的高級與優(yōu)雅。不同于上次回顧家老宅時那件煙灰色的、帶著些許距離感的禮服,這件藍色長裙,似乎……更襯她的膚色和氣質(zhì),少了幾分刻意,多了幾分沉靜的美。
他親自挑選的?
為什么?
一絲極其微弱的波瀾,在她死寂的心湖上漾開,但很快便被更大的困惑和警惕所覆蓋。他又想做什么?
化妝,做發(fā)型,換上禮服。當一切就緒,她看著鏡中那個光彩照人、無可挑剔,眼神卻空洞如同琉璃娃娃的自己,感到一陣深深的荒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