陽光房成了林微在這座冰冷豪宅里唯一的避難所。
接連幾天,她都沉浸在自己的素描本里。窗外的花園,桌上的靜物,甚至腦海中偶爾閃過的、母親康復后的模糊景象,都成了她筆下的題材。只有在畫筆沙沙作響的時候,她才能短暫地逃離現(xiàn)實,觸摸到那個屬于“林微”本身的靈魂。
顧夜宸依舊早出晚歸,兩人除了在固定用餐時間碰面,幾乎沒有任何交流。餐桌上永遠是令人窒息的沉默,只有餐具偶爾碰撞發(fā)出的細微聲響。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商業(yè)帝國里,對她這個“契約妻子”的存在視若無睹。
然而,林微偶爾會感覺到,那道冰冷的目光,似乎在她不注意時,會短暫地停留在她身上。當她下意識地抬頭,卻又只看到他若無其事用餐或瀏覽平板電腦的側(cè)影。
是錯覺嗎?她不敢確定。
這天下午,她正在陽光房里專注地修改一幅花園景色的素描,試圖捕捉陽光下葉片脈絡(luò)的細微光影。張管家無聲無息地出現(xiàn)在門口。
“林小姐?!?/p>
林微嚇了一跳,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突兀的痕跡。她抬起頭,有些忐忑地看著張管家。通常,張管家不會在她畫畫時打擾她。
“先生吩咐,今晚您需要陪同他出席一個慈善晚宴?!睆埞芗业恼Z氣一如既往的平穩(wěn),“禮服和造型師一小時后會到,請您準備一下。”
慈善晚宴?
林微的心臟猛地一縮。雖然契約里明確寫著需要在外人面前扮演恩愛夫妻,但這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,她還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。那是屬于顧夜宸的世界,充斥著名流、巨賈和鎂光燈,她該如何自處?會不會一不小心就露出馬腳,給他帶來麻煩?
“我……我一定要去嗎?”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,聲音里帶著一絲懇求。
張管家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,只是微微躬身:“這是先生的安排。”
一小時后,造型團隊準時抵達。偌大的客廳瞬間變成了臨時的化妝間和試衣區(qū)。林微像一個人偶般被按在椅子上,任由化妝師在她臉上涂抹,發(fā)型師擺弄她的長發(fā)。
她看著鏡中的自己,一點點被精致的妝容和華麗的發(fā)型所覆蓋,原本的清純被勾勒出一種陌生的、帶著些許脆弱的美感。當造型師助理捧著一件煙灰色的露肩長禮服走過來時,她幾乎認不出鏡子里那個身影。
禮服剪裁極盡優(yōu)雅,柔軟的絲綢貼合著她纖細的腰身,裙擺如水銀瀉地,在燈光下流淌著柔和的光澤。很美,美得不像她自己。
“顧太太,您真美?!痹煨蛶熡芍缘刭潎@。
“顧太太”這個稱呼讓林微渾身一僵,一種強烈的排斥感涌上心頭。她不是顧太太,她是林微??社R子里那個穿著昂貴禮服、妝容精致的女孩,又是誰?
顧夜宸下樓時,看到她的一瞬間,腳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。他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足足三秒,那眼神里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、難以捕捉的驚艷,但隨即又被慣有的冰冷所覆蓋。
他什么也沒說,只是徑直走向她,手臂微微彎曲。
林微愣了一下,才反應過來他是讓她挽住。她猶豫著,伸出手,輕輕搭在他結(jié)實的手臂上。隔著一層薄薄的襯衫布料,她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緊繃和傳來的溫熱,與他冰冷的外表截然不同。這細微的觸感讓她心跳漏了一拍,臉頰有些發(fā)燙。
他帶著她走向門口,步伐沉穩(wěn)。林微穿著不習慣的高跟鞋,走得有些踉蹌。他似乎察覺到了,腳步刻意放緩了些許。
車上,依舊是令人壓抑的沉默。林微緊張地看著窗外飛逝的霓虹,手心里全是冷汗。
“跟著我,少說話?!迸R下車前,顧夜宸終于開口,聲音低沉,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晚宴設(shè)在某頂級酒店的宴會廳,水晶燈璀璨奪目,衣香鬢影,觥籌交錯。當顧夜宸攜著林微出現(xiàn)在門口時,原本喧鬧的會場仿佛瞬間安靜了一瞬,無數(shù)道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他們身上。
好奇,探究,驚艷,審視……各種各樣的視線像針一樣扎在林微身上,讓她幾乎無法呼吸。她能感覺到挽著顧夜宸手臂的手指在微微發(fā)抖。
顧夜宸卻仿佛對這一切視若無睹,他面色如常,甚至比平時更添了幾分冷峻的威嚴。他微微側(cè)頭,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:“站穩(wěn)。”
簡單的兩個字,像是一道指令,奇異地讓林微慌亂的心緒鎮(zhèn)定了幾分。她深吸一口氣,努力挺直背脊,跟上他的步伐。
不斷有人上前與顧夜宸寒暄,稱呼他“顧總”,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瞟向他身邊陌生的女伴。
“顧總,這位是……”一位大腹便便的富商端著酒杯,好奇地打量林微。
顧夜宸的手臂緊了緊,將林微更往自己身側(cè)帶了一下,形成一個保護的姿態(tài)。他面無表情,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宣告的意味:“我太太,林微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