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想任由他們看輕。
這句話里,包含了她所有的委屈、倔強和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勇氣。
顧夜宸聞言,終于緩緩轉(zhuǎn)過頭,目光落在了她的臉上。那雙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,銳利依舊,卻似乎少了幾分平時的冰冷,多了一絲難以解讀的探究。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,看得林微幾乎要窒息,臉頰不由自主地開始發(fā)燙,下意識地想要避開他的視線。
“看不看輕,取決于你自己,不在于他們?!彼鋈婚_口,聲音低沉,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冷漠,卻又奇異地蘊含著一絲近乎……鼓勵的東西?“拳頭和眼淚,在顧家都沒有用。有用的,只有你本身的價值?!?/p>
他的話,像一把鑰匙,猝不及防地打開了林微心中某個一直緊閉的盒子。
價值?
她本身的價值?
在他眼里,她的價值,就是那紙契約,就是扮演好“顧太太”嗎?還是……也包括了今晚她所展現(xiàn)的、屬于“林微”本身的才華和堅韌?
她沒有問出口,他也無意解釋。
車廂內(nèi)再次陷入沉默,但這一次的沉默,卻不再冰冷和令人窒息,反而流淌著一種無聲的、復(fù)雜難言的氣流,仿佛有什么東西,在兩人之間悄然融化,又悄然滋生。
車子終于駛回了那座熟悉的、如同現(xiàn)代堡壘般的別墅。
顧夜宸率先下車,沒有等她,也沒有再看她,徑直走向屋內(nèi),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門廊的陰影里,仿佛剛才車上那短暫的、帶著一絲溫度的交集,只是她緊張過度產(chǎn)生的幻覺。
林微獨自坐在車里,看著他那決絕離去的背影,心底剛剛升起的那點微弱的暖意和困惑,如同被微風(fēng)吹拂的燭火,搖曳不定。
張管家為她拉開車門:“林小姐,請?!?/p>
她道了聲謝,走下車。夜風(fēng)帶著涼意吹拂在她滾燙的臉頰上,讓她清醒了幾分。她抬頭,望向二樓那個熟悉的主臥窗口,里面一片漆黑。
他回去了,回到了他那界限分明的世界。
而她,也該回到自己一樓的那個“客房”。
今晚的一切,像一場盛大而混亂的戲劇。她似乎贏得了一場小小的戰(zhàn)役,獲得了暫時的喘息,但也似乎,將自己卷入了一個更深的、無法預(yù)知的漩渦。
那句“我們回家”,那個調(diào)高溫度的動作,那句“畫得不錯”和關(guān)于“價值”的話語……這些碎片,像一顆顆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她心中激起的波瀾,久久無法平息。
她走進空曠冰冷的客廳,感覺自己的心,仿佛也被分成了兩半。一半為今晚的“幸存”和那絲若有若無的暖意而感到一絲隱秘的歡喜;另一半,卻為這歡喜背后巨大的不確定性和那紙冰冷的契約,而感到深深的不安和恐懼。
顧夜宸,你到底是什么樣的人?
你偶爾流露的這一點點溫度,是真實的存在,還是……更高明的、讓人淪陷的陷阱?
她站在客廳中央,看著通往二樓的、如同天塹般的樓梯,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,橫亙在她與他之間的,不僅僅是身份地位的鴻溝,還有他那顆深不可測、時而冰冷如霜、時而卻又泄露出一絲微光的……心。
而這顆心,她似乎……開始控制不住地,想要去靠近,去探尋。
這究竟是幸,還是不幸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