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默站在原地沒動,直到聽見自行車啟動的聲音徹底消失,才慢慢蹲下身,用抹布一點點擦去水泥地上留下的鞋印。三個不同尺碼的腳印,兩個新,一個舊,右腳外側磨損明顯——那是趙天虎常穿的那雙軍綠色膠鞋。
他把抹布扔進水盆,轉(zhuǎn)身從抽屜里拿出一本全新的硬殼筆記本,封面空白。翻開第一頁,他寫下三個名字:
趙天虎
張教授
王振國
筆尖在第一個名字下面劃了一道橫線,不深,但干脆。
“這次是你按的按鈕……”他低聲說,“下次輪到我按開關的時候,記得把耳朵捂好?!?/p>
他合上本子,放進書架最里側,順手把那張寫著“光學衍射陣列原型”的圖紙從內(nèi)袋取出,展開看了一眼,重新折好,塞進枕頭套夾層。那里已經(jīng)藏了幾份關鍵資料,外面罩著層粗布枕巾,看起來就像普通宿舍用品。
桌上的采訪本還攤著,夾頁空了一半。他坐下來,從筆筒里抽出一支黑水筆,在最后一頁寫下一行字:
“雪姐,有些事我現(xiàn)在不能說,但請你相信——我不是在惹禍,是在擋災?!?/p>
寫完,他把本子輕輕合上,轉(zhuǎn)了個方向,放在桌面正中央,正對著門口。陽光斜照進來,剛好落在封面上那枚小小的紅漆痕跡上。
他站起身,走到窗邊,把那塊遮擋視線的木板往里推了寸許。光線更亮了些,照在工作臺上,照亮了那臺剛修好的索尼錄音機。
他按下錄音鍵,機器“咔”地一聲啟動,喇叭里傳出一段清亮的女聲唱段,是昨晚林晚晴帶來的磁帶內(nèi)容。他聽了幾秒,又按了停止。
屋外巷子里有小孩跑過,吆喝著賣冰棍。遠處傳來廣播站播放新聞的聲音,播報員念著某地建成新化肥廠的消息。
陳默坐回椅子,拿起鉛筆,在新紙上畫起下一個模塊的布局圖。線條一筆接一筆,穩(wěn)而不斷。
他畫到第三行時,聽見門外有動靜。
不是敲門,也不是腳步,而是紙張被塞進門縫的聲音。
他放下筆,走過去拉開門。
地上躺著一張對折的稿紙,邊緣參差,像是從練習本上撕下來的。他彎腰撿起,展開一看,上面用粗筆寫著幾行大字:
“陳默!你以為你藏得好?
你修的不是收音機,是間諜電臺!
全校都知道你在搞鬼!
等著瞧吧!”
字跡歪斜,用力極重,紙背都被劃出了溝痕。
他看完,沒揉,也沒燒,而是把它攤在桌上,壓在錄音機下面,正好蓋住那張“1986年”的圖紙。
然后他重新坐下,擰開煤油燈,繼續(xù)畫圖。
筆尖劃過紙面,發(fā)出沙沙的聲響。
巷口拐角處,一根電線桿后面,一雙眼睛縮了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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