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默擰開鋼筆的筆帽,金屬螺紋在指尖轉了半圈便卡住了。他沒使勁,只是把筆翻過來,對著燈光端詳筆夾上的蛇形雕紋。那紋路像是用刀尖一點點刻出來的,線條細密,尾巴微微上翹,仿佛隨時要游走。
他放下筆,順手把桌角那張草圖紙往里推了推,正好壓住露出半角的信封。
門被敲了兩下,沒等他應聲,門把手就轉動了。一個穿舊軍綠色夾克的男人走進來,胸前別著技偵科的證章,手里拎著個牛皮紙袋,邊角都磨得發(fā)白了。
“陳默?”那人問,聲音帶著點山東口音。
“是我。”陳默合上筆記本,坐直了些。
“省公安廳技偵科,李志剛?!睂Ψ教统鲎C件亮了一下,沒多解釋,直接把紙袋放在桌上,“這是東德那批設備的分析報告,只給你看二十分鐘,不能拍照不能復印,看完我得帶回?!?/p>
陳默點點頭,沒急著打開。
李志剛看了他一眼:“你挺沉得住氣?!?/p>
“急也沒用?!标惸α诵Γ胺凑龞|西在這兒,跑不了?!?/p>
李志剛哼了一聲,拉開椅子坐下,把袖口往下扯了扯,眼睛一直沒離開陳默的手。
陳默這才拆開紙袋,抽出一疊紙。第一頁是設備照片,一個銀灰色的定時器,外殼上有德文銘牌:TR-12。他目光掃過技術參數(shù),心跳沒加快,反而慢了一拍。
這個型號,他在前世見過三次。一次在檔案館的事故記錄里,一次在邊境繳獲清單上,還有一次,在自己臨死前那間實驗室的殘骸中。
他翻到第二頁,是流通記錄。全球生產數(shù)量:200臺。已知回收:187臺。剩余13臺下落不明——其中兩臺,于1980年通過東德駐華技術交流項目流入國內。
他繼續(xù)往下看,手指在“簽收單位”一欄停住。
省科委,王振國。
名字后面還附了簽名樣本,一筆一劃,尾鉤微翹,和鋼筆上的蛇形紋收筆方式一模一樣。
陳默不動聲色地翻下一頁,眼角余光瞥見李志剛正盯著他看。
“這東西,”他指著TR-12的結構圖,“材料用的是鎳鉻合金?”
“對?!崩钪緞偞鸬酶纱啵澳透邷?,抗腐蝕,一般工具切不開?!?/p>
“難怪拆解報告寫了三天?!标惸c頭,“那你們查過它怎么進來的嗎?技術交流項目?聽著像是正經渠道?!?/p>
“表面是?!崩钪緞偪吭谝伪成?,“可那批設備里,只有這一臺沒登記在冊。其他都是測量儀、信號發(fā)生器,唯獨這個定時器,誰都不知道是怎么混進去的?!?/p>
陳默若有所思:“王振國簽收的?他不是省科委的顧問嗎?這種東西也能經他手?”
李志剛眼神閃了閃:“按流程是能。但問題是,他簽收后,沒交給設備科入庫,自己帶回去了。三個月后才上交,說是‘誤當私人物品帶走’?!?/p>
“挺巧?!标惸p聲說。
“巧不巧,現(xiàn)在說不清。”李志剛提醒,“但你記住,省科委是上級單位,這事我們只能查設備,不能查人。你要是聽見什么風聲,別亂傳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