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還在下。
陳默站在后山槐樹旁,雨水順著頭發(fā)絲往下淌,領口很快就濕了一片。他沒打傘,蹲下身時膝蓋直接壓進泥水里,手指扒開樹根處被雨水沖松的土層。鐵盒露了出來,表面沾著碎葉和泥點,封口的蠟裂了道縫,顏色發(fā)白,像是被人用火燎過又凝固了。
他掏出小刀,刮下一點蠟屑在指尖捻了捻。太脆了,不像是自然凝固的。他抬頭往四周看了看,樹影在雨里搖晃,空蕩蕩的沒人。但他感覺有人來過。
打開鐵盒,借著閃電的光掃了一眼里面的圖紙。紙邊有一道細劃痕,像是被指甲用力劃出來的。他盯著那道痕,突然想起個畫面:昏暗的屋子里,一只手搭在桌邊,中指第二節(jié)有個倒刺,說話時總習慣性地搓紙角——那是王振國。
陳默合上蓋子,把鐵盒原樣埋好,還特意踩實了泥。圖紙被他塞進衣服內袋,起身時拍了拍褲腿,像是剛散步回來。
他轉身往圖書館走,步子比剛才急了些。
圖書館后墻的排水管被雨澆得濕亮,陳默踩著磚縫往上爬,鞋底滑了一下,手肘磕在墻上,他沒停。二樓通風口的螺絲是他上個月擰緊的,現在少了一顆——是他自己之前擰松的。推開鐵網鉆進去,落地時聲音很輕。
舊書庫黑著,只有高處小窗透進點灰光。他摸出小手電,光圈壓得低低的,沿著書架慢慢照。走到自然科學區(qū)第三排,停下,在《時間簡史》的書脊上敲了兩下——是那本舊版。抽出書,用小刀在裝訂線內側劃了個口子,把圖紙折成小方塊塞進去,再用膠水封好,按了幾秒讓它粘牢。
書剛塞回原位,他又從兜里掏出枚紐扣電池,夾在講“時間膨脹”的那一頁。做完這些,他關掉手電,站著聽了聽。外面雨聲嘩嘩的,什么都聽不清。
正要從原路返回,樓下忽然傳來輕輕一聲——像是門被風吹開,又像是有人踩到了松動的磚。
陳默沒開燈,也沒動。他靠著書架,呼吸放輕,仔細聽著動靜。那聲音沒再出現,但他知道,外面有人。
他換了方向,從另一頭的樓梯下去,走的是消防通道。鐵門有點銹,拉開時吱呀一響。他閃身出去,順著墻根往小路走,腳踩在水洼里,啪嗒啪嗒響,像是故意讓人聽見。
走出二十米,他放慢腳步,假裝整理濕透的袖口,眼角卻瞄著身后。
小徑盡頭,蘇雪站在路燈下。
打著一把藍傘,傘邊破了個口子,雨水從那兒流下來,把她肩頭打濕了一片。校服外套濕漉漉地貼在身上,頭發(fā)粘在臉頰邊。她沒說話,也沒靠近,只是看著他。
陳默停下,摘下眼鏡用袖子擦了擦。重新戴上時,眼神已經平靜下來。
“這么晚還不回去?”他聲音不高,像隨口一問。
蘇雪沒回答。她往前走了兩步,傘歪了,雨水又打在她左肩上。“你剛才去哪了?”她問。
“回來時看見樹根松了,怕樹倒,去看看?!标惸f。
“就為這個?”
“不然呢?”
她盯著他,手指攥緊傘柄,關節(jié)有些發(fā)白。“你一身都是泥,手電呢?圖書館早關門了?!?/p>
“跟管理員借了鑰匙,從后窗進去的。”他笑了笑,“雨大,你快回去吧?!?/p>
“你騙人?!彼曇舻土诵瑓s更清晰了,“上周三你說去修廣播站,結果在實驗室待到半夜。前天早上你說交作業(yè),可我看見你進了舊書庫。你到底在藏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