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過時了”三個字,像三根針,扎在包廂里每一個人的耳膜上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看向?qū)毧偂_@是赤裸裸的宣戰(zhàn)!是新生代暴發(fā)戶對崛起新貴的公開蔑視!
陶陶坐在寶總旁邊,拳頭已經(jīng)攥緊,眼神兇狠地瞪著魏宏慶。小閑則緊張地推了推眼鏡。盧美琳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,她沒想到魏宏慶這么不給面子,一上來就開火。
寶總臉上的笑容依舊保持著,但眼底的溫度卻降了下來。他看著桌上那鼓鼓囊囊的信封,又看了看魏宏慶那張寫滿“老子有錢老子怕誰”的臉,緩緩開口,聲音不高,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:
“魏老板說得對,實業(yè)是根基。不過,”他話鋒一轉(zhuǎn),語氣依舊平淡,“做生意,光有錢,恐怕還不夠。上海灘的水深,黃河路的路滑。錢能砸開門,但未必能站穩(wěn)腳。有時候,步子邁得太快,錢花得太猛,容易……閃了腰?!?/p>
這話綿里藏針!既肯定了實業(yè)(給自己留了余地),又暗諷魏宏慶魯莽冒進,不懂上海灘的深淺!還暗示他可能“閃了腰”(栽跟頭)!
魏宏慶臉上的狂笑僵了一下,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。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“寶總”,說話這么刁鉆!
“閃了腰?”魏宏慶冷笑一聲,重新坐直身體,拿起桌上的雪茄狠狠吸了一口,吐出濃煙,“我魏宏慶的腰桿子硬得很!寶總,儂要是不信,咱們可以比比看!看誰能在黃河路,在上海灘,砸出更大的動靜!看誰的錢袋子更鼓!看誰的路子更野!”
他環(huán)視全場,聲音充滿煽動性:“在座的各位老板!我魏宏慶今天把話撂這兒!跟我合作,錢!管夠!貨!管夠!渠道!我魏宏慶來打通!只要大家一條心,我保證,讓大家的錢包,都跟我這寶馬車的油箱一樣,永遠都是滿的!”
“好!”
“魏老板痛快!”
“跟著魏老板干!”
包廂里再次響起熱烈的附和聲,不少人被魏宏慶的豪氣和“錢管夠”的承諾刺激得熱血沸騰。寶總看著眼前這近乎狂熱的場面,沒有再說話。他只是端起茶杯,輕輕吹了吹浮沫,眼神深邃,仿佛透過這喧囂的表象,看到了更深層的東西。
這場金美林的“英雄宴”,最終在魏宏慶的豪言壯語和眾人的推杯換盞中落幕。魏宏慶無疑是當晚最耀眼的明星,他成功地在黃河路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,宣告了他的到來和他的“金錢法則”。
寶總帶著陶陶和小閑,在喧鬧聲中悄然離席。走出金美林金碧輝煌的大門,夜風帶著涼意吹來,吹散了包廂里的酒氣和浮躁。
“寶總!那個姓魏的太囂張了!簡直不把儂放在眼里!”陶陶憋了一肚子火,憤憤不平地罵道,“要不要我去查查他的底細?給他點顏色看看?”
小閑也憂心忡忡:“寶總,這個魏宏慶來勢洶洶,又這么高調(diào),會不會……”
寶總抬手制止了他們的話。他站在黃河路的霓虹燈下,望著遠處外灘的輪廓,沉默了片刻,才緩緩開口,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:
“查,當然要查。但不是現(xiàn)在。讓他跳,讓他鬧。跳得越高,摔得越狠?!彼D了頓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,“爺叔說過,商場如戰(zhàn)場,有時候,敵人幫你吸引火力,未必是壞事。”
他轉(zhuǎn)頭看向陶陶和小閑:“記住,我們的路,不是靠砸錢砸出來的。魏宏慶想用錢砸出一條路?那就讓他砸。我們,按我們的步子走?!?/p>
“那……汪小姐那邊?”小閑提醒道。
寶總眼神微凝。魏宏慶的出現(xiàn),必然也會影響到外貿(mào)領(lǐng)域。皮革制品,同樣是出口創(chuàng)匯的重要商品。這個海寧小魏,野心絕不僅僅在黃河路的餐飲娛樂。
“汪小姐那邊,照常推進?!睂毧傉Z氣堅定,“魏宏慶有錢,但27號的門,不是光有錢就能砸開的。我們和汪小姐的合作,是細水長流,是根基。他?不過是一陣風?!?/p>
話雖如此,但寶總心里清楚,魏宏慶這陣風,刮得又猛又急,已經(jīng)攪動了黃河路乃至上海灘的格局。未來的路,恐怕不會太平了。他需要更加謹慎,也需要更快地鞏固自己的根基。夜東京那碗溫熱的菜泡飯,此刻在他心中,顯得更加珍貴。他需要那份寧靜,來沉淀思緒,看清方向。
海寧小魏闖上海,用金錢點燃了第一把火。這把火,究竟是照亮前程的明燈,還是引火燒身的烈焰?黃河路上的硝煙,才剛剛開始彌漫。而寶總,這位從弄堂里走出來的新貴,將在更加復(fù)雜的棋局中,開始他新的征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