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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8章 玲子巧計解燃眉（第1頁）

至真園內(nèi)，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。清晨海鮮斷供的消息，像一塊寒冰投入滾油，瞬間在后廚、前臺乃至整個管理層炸開。午市的預(yù)訂電話響個不停，特別是那幾桌重要的宴席，主家反復(fù)確認菜單，點名要的便是那幾樣此刻蹤跡全無的“硬菜”。廚師長急得在空蕩蕩的高檔海鮮池邊來回踱步，額上青筋直跳；前臺領(lǐng)班接著客人的咨詢電話，臉上賠著笑，手心卻全是冷汗。

李李雖表面鎮(zhèn)定，指揮若定地調(diào)整菜單、安撫員工、親自向重要客戶致電解釋并給出替代方案，但內(nèi)心深處的那根弦，已然繃緊到了極限。杜紅根這一手，又準又狠，直接打在了七寸上。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，距離午市開門迎客，僅剩不到三個小時。

就在這萬分焦灼、幾乎山窮水盡之際，一個看似與這高端餐飲戰(zhàn)場毫不相干的人，卻如同嗅覺最敏銳的救火隊員，悄然行動了起來。這個人，就是進賢路“玲子小館”的老板娘，玲子。

玲子沒有去至真園。她甚至沒有打電話給李李詢問情況——她太了解李李的性子，此刻的至真園老板娘，絕不會向外人輕易示弱。她只是像往常一樣，在自己的小店里張羅著早市的生意，下著面條，收著零錢，和熟客打著招呼。但她的耳朵，卻如同最精密的雷達，捕捉著黃河路乃至更遠地方傳來的每一絲風(fēng)聲。湯正宗經(jīng)理清早在十六鋪的遭遇，小溫州的無奈與恐懼，杜紅根的囂張威脅……這些碎片化的信息，很快便通過她那張遍布市井的、無形卻高效的信息網(wǎng)，匯入了她的腦中。

臨近上午十點，早市高峰稍過，玲子解下圍裙，對幫工的芳妹和菱紅簡單交代了幾句，便轉(zhuǎn)身走進了小店后間那間僅容轉(zhuǎn)身的簡陋辦公室。這里沒有至真園辦公室的紅木大班臺，只有一張舊書桌，一部按鍵磨損嚴重的電話機。她關(guān)上門，隔絕了前堂的喧囂，深吸一口氣，臉上那種日常的、帶著煙火氣的溫和神情漸漸收斂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罕見的專注與銳利。

她沒有翻找名片夾，那些數(shù)字和關(guān)系，早已深深刻在她的腦海里。她拿起話筒，開始撥號。第一個電話，打給了浙江寧波象山石浦港的一位遠房表叔，老董。電話接通，傳來海浪聲和嘈雜的碼頭噪音。

“阿叔！是我呀，玲子！”玲子的聲音瞬間切換成帶著幾分嬌嗔又不容拒絕的寧波腔，“阿叔，幫幫忙呀！十萬火急！我上海一個頂頂要好的小姐妹，開大飯店的，今朝遇到大麻煩了！被人掐斷了高檔海鮮的貨源，午市就要開天窗了，要出人命的呀！”

她語速很快，卻條理清晰：“東星斑有沒有？要一斤半左右的，活蹦亂跳的！澳洲龍蝦呢？不要冷凍的，要生猛的！還有頂大的膏蟹，梭子蟹也要！對，今天就要！中午前必須到上海！價錢好商量，比市面高一點也可以！關(guān)鍵是要快，品相一定要好！阿叔，我知道儂有辦法的，儂船隊里肯定有存貨，或者儂認識的朋友有！幫幫忙，算玲子欠你一個大人情！”

電話那頭的老董顯然有些為難，夾雜著本地方言解釋著漁期、運輸時間等問題。玲子絲毫不退讓，軟硬兼施，又是回憶舊情，又是許諾后續(xù)長期合作，語氣懇切又不失強勢。最終，老董拗不過她，答應(yīng)立刻想辦法協(xié)調(diào)，從相熟的幾條剛回港的遠洋漁船和附近養(yǎng)殖漁排那里，緊急調(diào)一批最好的貨，用最快的冷鏈車直發(fā)上海，預(yù)計下午兩點前能到。

掛了電話，玲子毫不停歇，立刻撥通了第二個號碼，打給杭州農(nóng)都農(nóng)產(chǎn)品批發(fā)市場的一位資深水產(chǎn)批發(fā)商老趙。這次，她用的是更顯親近的滬語夾雜著普通話：

“趙老板，我玲子呀！長遠不見，身體好伐？……是這樣的，有樁急事體要麻煩你。我這邊急需一批高檔海鮮應(yīng)急，品種和數(shù)量我稍后短信發(fā)你。上海這邊渠道臨時出了點問題。你那邊看看，倉庫里有沒有現(xiàn)成的、品相一流的庫存？或者馬上能從周邊調(diào)到的？對，今天中午前要到位，送到上海黃河路。價格按你的行情價，再加急件費！老趙，玲子從不虧待朋友，這次你幫我渡過難關(guān)，以后進賢路我這邊，還有我小姐妹那邊的好生意，肯定先想著你！”

玲子的精明和多年積累的、扎根于最實際交易層面的人脈資源，在這一刻發(fā)揮了關(guān)鍵作用。她深知，要破解杜紅根依靠本地江湖勢力構(gòu)筑的封鎖線，不能硬碰硬，必須“曲線救國”。繞過上海本地可能被監(jiān)控或施加壓力的渠道，直接利用更外圍、更靈活、且與她有直接人情或利益往來的產(chǎn)地和二級市場資源，雖然成本更高，協(xié)調(diào)更復(fù)雜，但卻是最快、最有效的破局之道。她打電話的對象，都不是什么聲名顯赫的大老板，而是那些真正掌握著一線貨源、做事踏實、講信譽也更靈活的“實力派”。

幾個電話下來，她的額頭也微微見汗。但成果顯著：寧波象山那邊落實了東星斑、野生大黃魚和頂級膏蟹；杭州農(nóng)都的老趙協(xié)調(diào)到了優(yōu)質(zhì)的澳洲龍蝦和一批活蹦亂跳的象拔蚌；甚至她還通過一個在江蘇呂四港搞水產(chǎn)運輸?shù)氖烊?，訂到了一批肥美的梭子蟹。東拼西湊，竟然真的在短時間內(nèi)，奇跡般地湊齊了相當于至真園兩三天用量的高檔海鮮，并且全部安排好了專業(yè)的冷鏈運輸，確保當天下午就能分批送達至真園后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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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完這一切，玲子才長長舒了一口氣，用毛巾擦了擦汗。她并沒有立刻向李李表功，而是又等了一會兒，估摸著第一批貨的車輛已經(jīng)安排妥當，上路了，這才不慌不忙地拿起電話，撥通了至真園李李辦公室的直線。

電話接通，傳來李李那依舊保持鎮(zhèn)定的聲音，但玲子能聽出那鎮(zhèn)定之下的一絲疲憊。

“李李啊，我玲子。”玲子的語氣恢復(fù)了平日里的輕松隨意，仿佛只是拉家常，“忙不忙呀？沒打擾你吧？”

“玲子阿姐，”李李的聲音透著一絲意外，隨即是慣常的客氣，“不打擾，剛忙完一陣。你怎么有空打電話來？”

“沒啥大事體，”玲子笑吟吟地說，“就是跟你講一聲。我店里今天早上進貨，那邊海鮮老板搞錯了，多送了一批貨來，品相都老好的，東星斑、龍蝦、膏蟹都有。我這么小個店，哪里消化得掉啦？放到明天就不新鮮了，可惜掉的?！?/p>

她頓了頓，語氣自然得像在分享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：“我曉得你那邊場子大，客人要求高，消耗快。你看……我分一半給你送過去好不好？你正好應(yīng)應(yīng)急，也幫我解決掉點庫存，免得浪費了。車子我已經(jīng)叫好了，等下就直接給你送到后門，你看方便嗎？”

電話那頭，李李沉默了足足有三四秒。以她的聰慧，豈能不知這“多送了貨”是多么巧妙的托詞？在這至真園最艱難的時刻，玲子這看似不經(jīng)意、甚至帶著點“請你幫忙”意味的電話，實則是雪中送炭，而且送得如此不著痕跡，如此顧全她的顏面。

一股暖流，瞬間涌上李李的心頭，沖散了積壓一早上的焦慮與寒意。她握著話筒的手指微微收緊，眼眶有些發(fā)熱，但聲音依舊平穩(wěn)，帶著真摯的感激：“玲子阿姐……謝謝你。真的……太謝謝你了。你這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。貨我都要了，多少錢，我讓湯經(jīng)理馬上跟你結(jié)算?！?/p>

“哎呀，談啥鈔票呀，就見外了！”玲子佯裝不悅，“你先用著，回頭再說！就這么講定了啊，車子大概下午一點到，你讓人接一下。我先忙了，掛了啊！”說完，不等李李再推辭，便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。

放下電話，玲子臉上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微笑。她不需要李李的千恩萬謝，更不會借此要求任何回報。她用一種最符合她們之間關(guān)系的方式——姐妹之間互相幫襯，順手解決個小麻煩——輕描淡寫地，化解了一場足以讓至真園聲譽受損的危機。這份情誼，厚重而含蓄。

下午一點剛過，一輛掛著浙B牌照的冷鏈運輸車，穩(wěn)穩(wěn)地停在了至真園的后門。湯正宗經(jīng)理早已帶人等候在此。車門打開，泡沫箱里，是還在充氧的海水中活蹦亂跳的東星斑、張牙舞爪的澳洲龍蝦、膏滿黃肥的大閘蟹……品質(zhì)甚至比平時小溫州供的還要上乘。

李李聞訊也從樓上下來，走到后門。當她看到那些鮮活的、足以支撐今晚乃至明天高端宴席的海鮮時，一直緊繃的肩膀終于松弛下來。

玲子小館門口，玲子系著圍裙，正拿著抹布擦桌子，仿佛心無旁騖。

玲子的這次“巧計”破局，意義遠不止于解決了至真園一時的斷供危機。它更像一劑強心針，注入了至真園每一位員工的心中，穩(wěn)住了軍心。它更向整個黃河路，乃至所有關(guān)注這場暗戰(zhàn)的人，傳遞了一個清晰無比的信號：寶總和李李并非孤立無援，他們背后，連接著一張深植于市井、看似平常卻蘊含巨大能量的關(guān)系網(wǎng)。

金美林和杜紅根依靠江湖勢力進行的打壓，非但沒有奏效，反而像一塊試金石，檢驗并強化了這個陣營內(nèi)部的凝聚力和應(yīng)變能力。真正的較量，才剛剛開始，而人心的向背，或許才是最終決定勝負的關(guān)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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