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23章 真葉凝露，標(biāo)本藏心（第1頁）

清晨的霧還沒散盡，沈清月就攥著筆記本坐在副駕上。車窗外的樹影往后退，她指尖反復(fù)摩挲著封面上的向日葵圖案，滿腦子都是老院子里的幼苗——距上次見新芽已經(jīng)過去十天，媽媽的舊筆記本里寫著，這時候該長出真葉了。

許深把車停在院門口時，晨露正掛在院墻上的爬藤上。沈清月推開車門就往花田跑，鞋跟踩過石板路的聲響里，滿是按捺不住的急切。等她蹲下身，呼吸忽然頓住——原本只有兩片子葉的幼苗，此刻從中心抽出了新的葉片，邊緣帶著淺淺的鋸齒，像被精心剪過的綠綢，葉面上的紋路清晰得能看見晨光流過的痕跡。

“真葉！長真葉了！”她回頭朝許深喊，聲音里帶著顫。許深提著小竹籃走過來，彎腰時發(fā)梢掃過她的肩膀：“媽媽筆記本里說，真葉長出來就要松松土，不然根會悶住?！彼麖幕@里拿出小鏟子，木柄上還留著淡淡的木紋，是媽媽以前常用的那把。

沈清月接過鏟子，指尖觸到木柄上的溫度，忽然想起小時候媽媽教她松土的樣子。那時她總把鏟子握反，把泥土濺得滿身都是，媽媽就握著她的手，一點一點把土塊捻碎，說“要輕輕的，像給小苗撓癢癢”?，F(xiàn)在她學(xué)著媽媽的樣子，把鏟子插進(jìn)土里，慢慢松動周圍的泥土，晨露從葉片上滾下來，滴在手背上，涼絲絲的。

松到第三株幼苗時，鏟子忽然碰到了硬東西。沈清月心里一緊，小心翼翼地?fù)荛_泥土，露出一個淺棕色的竹籃，籃沿纏著褪色的藍(lán)布條，和上次找到的布包一模一樣。

“許深，你看！”她把竹籃抱起來，籃底還沾著潮濕的泥土。掀開蓋在上面的布，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十幾張標(biāo)本，每張都用透明紙包著，邊角壓得平平整整。最上面的一張，是曬干的向日葵花瓣，金黃的顏色還沒褪盡，像被定格的陽光。

沈清月捏著標(biāo)本的邊角，慢慢展開。透明紙里夾著一張小紙條，是媽媽的字跡，娟秀又溫暖：“清月三歲時，第一次摘向日葵，說要把太陽帶回家。這是她摘的第一片花瓣，我做成了標(biāo)本?！?/p>

眼淚一下子涌了上來。她記不清三歲時的事了，可看著這張花瓣標(biāo)本，好像能想起那天的陽光有多暖，媽媽的手有多軟。許深蹲在她身邊，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：“再翻翻，說不定還有別的?！?/p>

她點點頭，手指輕輕翻著標(biāo)本。第二張是向日葵花盤的標(biāo)本，比掌心小一點，上面還留著幾顆沒剝下來的種子。紙條上寫著：“清月五歲，說要種向日葵，把種子埋在花盆里，天天澆水，結(jié)果種子爛了。她哭了好久，我偷偷留了個小花盤，等她長大教她種。”

看到這里，沈清月忍不住笑了。她想起去年冬天，自己還跟許深抱怨，說小時候種什么都活不了，原來媽媽早就把這些小事記在了心里。再往下翻，是一張帶著露珠的向日葵照片，被壓在標(biāo)本里，照片背后寫著：“清月十歲生日，我們在向日葵田里拍的，她笑得像向日葵一樣?！?/p>

照片里的她扎著羊角辮，穿著粉色的裙子，站在一片向日葵中間，手里舉著一朵剛摘的花，笑得露出了小虎牙。媽媽站在她身后，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，眼里滿是溫柔。沈清月捧著照片，指尖一遍遍地摸著媽媽的臉，好像能摸到她臉上的溫度。

“媽媽一直都在等我，等我一起種向日葵?！彼曇暨煅?，把臉埋在許深的肩膀上。許深輕輕拍著她的背，手里拿著一張新的紙條，是從最后一張標(biāo)本里找出來的：“清月，等你看到這些標(biāo)本時，應(yīng)該已經(jīng)學(xué)會種向日葵了吧。媽媽不能陪你一起種，但這些標(biāo)本會替我陪著你，看著你像向日葵一樣，朝著陽光長大?！?/p>

風(fēng)從院墻外吹進(jìn)來，帶著春日的花香。沈清月抬起頭，看著花田里的幼苗，真葉在風(fēng)里輕輕晃著，像在跟她打招呼。她把標(biāo)本一張張放回竹籃，又把竹籃放在花田邊的石頭上，讓它能看著這些幼苗長大。

“我們把媽媽的標(biāo)本都整理好，放在筆記本里吧?！痹S深說，從包里拿出一個新的文件夾。沈清月點點頭，小心翼翼地把標(biāo)本放進(jìn)文件夾里，每放一張，就念一遍媽媽寫的紙條，像是在跟媽媽說話。

整理完標(biāo)本，太陽已經(jīng)升得很高了。許深從車?yán)锬脕碓绮停菬岷醯陌雍团Ｄ?。沈清月坐在田埂上，咬了一口包子，忽然看到竹籃旁邊有個小小的木牌，上面刻著“清月的向日葵田”，字跡歪歪扭扭的，是媽媽的筆跡。

“媽媽早就給這片田起好名字了?！彼涯九颇闷饋恚o緊攥在手里。許深看著她，眼里滿是溫柔：“以后我們每年都來種向日葵，把這里變成真正的向日葵田，好不好？”

“好?！鄙蚯逶掠昧c頭，眼淚又流了下來，可這次是笑著的。她看著花田里的幼苗，看著手里的標(biāo)本，看著媽媽留下的木牌，忽然覺得媽媽從來沒有離開過。她就在這片花田里，在這些標(biāo)本里，在每一個充滿愛的回憶里，陪著她，看著她幸福。

夕陽西下時，兩人準(zhǔn)備離開。沈清月把竹籃和木牌放回原處，又給幼苗澆了水，才依依不舍地轉(zhuǎn)身。許深牽著她的手，往院門外走，她回頭看了一眼花田，真葉在夕陽下泛著淡淡的金光，像無數(shù)個小小的太陽。

“下周我們再來，給幼苗施點肥，媽媽的筆記本里說，施了肥長得更快?！鄙蚯逶抡f，聲音里滿是期待。許深點頭，握緊了她的手：“好，下周我們帶點媽媽喜歡的向日葵種子來，一起種在田邊?！?/p>

車子緩緩駛離院子，沈清月靠在副駕駛座上，翻開文件夾里的標(biāo)本，嘴角帶著笑意。她知道，媽媽的愛會像這些向日葵一樣，在春日里生根發(fā)芽，在歲月里開花結(jié)果，陪著她走過每一個春夏秋冬。而她也會帶著這份愛，像向日葵一樣，永遠(yuǎn)朝著陽光，永遠(yuǎn)充滿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