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26章 葵籽滿倉，木箱藏暖（第1頁）

深秋的風裹著涼意掠過老院，青磚縫里的枯草被吹得打了個旋。沈清月坐在副駕上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衣領上的向日葵胸針——水晶在微涼的晨光里，仍透著細碎的暖光。

“聽說今年霜降來得早，得抓緊把葵籽收完?！痹S深的聲音從駕駛座傳來，他手里握著的方向盤，還是上次來花田時洗干凈的，連指節(jié)處的薄繭都透著熟悉。沈清月點點頭，目光落在車窗外：路兩旁的白楊樹葉子落了大半，只剩光禿禿的枝椏伸向天空，可一想到花田里那些沉甸甸的向日葵花盤，心里就像揣了團溫火。

車子剛停穩(wěn)，沈清月就推開車門。風里帶著曬干的草木香，比盛夏時多了幾分醇厚?；ㄌ锢锏南蛉湛缫褯]了金黃的花瓣，只剩下深褐色的花盤垂在莖稈上，像一個個飽滿的小燈籠。有的花盤裂了道小口，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葵籽，陽光一照，泛著油亮的光。

“比想象中熟得透?！痹S深提著兩個粗布袋子走過來，指尖捏起一顆掉在地上的葵籽，輕輕一嗑，脆響里帶著清甜。沈清月也蹲下身，手指撫過花盤邊緣干枯的絨毛，忽然想起小時候媽媽教她認葵籽：“飽滿的籽兒沉手，來年種下去，準能長出壯實的苗。”

兩人分頭行動，許深負責用剪刀剪下花盤，沈清月則坐在小凳上，把葵籽一顆顆從花盤上捋下來。指尖觸到花盤粗糙的紋理，還有葵籽間細小的絨毛，熟悉的觸感讓她想起去年盛夏——那時她還在花田里追著蝴蝶跑，媽媽坐在藤椅上笑，陽光落在媽媽的發(fā)梢，也落在她攥著花瓣的手背上。

“清月，你看這兒?！痹S深的聲音忽然傳來，帶著幾分驚訝。沈清月抬起頭，看到他站在花田最角落的地方，那里長著幾株比別處矮些的向日葵，花盤也小，卻格外精神。而在那幾株向日葵底下，壓著一塊木板，邊緣都快和泥土混在一起了。

她快步走過去，蹲下身撥開板上的枯草。木板上積了層薄土，卻能看清上面刻著的小太陽圖案——和媽媽圍巾上的一模一樣。許深伸手輕輕掀開木板，底下露出一個舊木箱，深棕色的木頭上滿是劃痕，銅制的鎖扣都生了銹，卻牢牢地鎖著。

“這是……”沈清月的心跳忽然快了起來，指尖碰到木箱的瞬間，像是觸到了媽媽的溫度。許深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鑰匙——是上次在老房子抽屜里找到的，一直沒找到用處，沒想到竟能插進這把鎖里。

“咔嗒”一聲，鎖開了。沈清月深吸一口氣，慢慢掀開箱蓋。一股淡淡的樟木香味撲面而來，箱子里鋪著一塊紅色的綢緞，上面放著一疊疊布料，還有幾個用錦盒裝著的物件。

她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塊布料，是天藍色的，摸起來軟乎乎的，像是上好的絲綢。布料旁邊放著一本手賬，封皮是深棕色的，上面繡著一朵向日葵，針腳細密得像是用了心思。

“這是媽媽的手賬?！鄙蚯逶碌穆曇粲行┌l(fā)顫，她輕輕翻開第一頁，里面是媽媽熟悉的字跡，開頭寫著：“今天清月學會走路了，跌跌撞撞的，像只小鴨子，可愛得緊。”

一頁頁往下翻，手賬里記滿了她的小事：第一次掉牙時哭得滿臉是淚，媽媽用糖哄了半天才好；上小學第一天背著新書包，非要讓媽媽在門口等她放學；初中時第一次考了滿分，回家時蹦蹦跳跳的，把獎狀舉得高高的……每一句話后面，都畫著小小的向日葵，有的開著花，有的結著籽，可愛得讓人心軟。

“你看這個?！痹S深拿起一個錦盒，打開后里面放著一對銀鐲子，鐲子上刻著纏枝蓮的花紋，打磨得光滑發(fā)亮。而在錦盒底下，壓著一張便簽，是媽媽的字跡：“清月，這對鐲子是我嫁過來時，你外婆給我的。等你嫁人那天，就戴著它，就像外婆陪著我一樣，我也陪著你。”

沈清月的眼淚一下子涌了上來，滴在手賬的紙頁上，暈開了小小的墨點。她想起媽媽以前總說，等她長大了，要給她準備最好的嫁妝，要看著她穿著漂亮的嫁衣，嫁給喜歡的人。那時她還小，總笑著說不要嫁人，要一直陪著媽媽，可現(xiàn)在，媽媽的嫁妝就放在她面前，滿是愛意。

許深輕輕拍了拍她的背，遞過一張紙巾。沈清月擦了擦眼淚，繼續(xù)翻看箱子里的東西。除了布料和首飾，箱子最底下還放著一床被子，是粉色的，上面繡著滿床的向日葵，從花骨朵到盛開的花，再到沉甸甸的花盤，像是把向日葵的一生都繡在了上面。

“這床被子，媽媽繡了好久吧?！鄙蚯逶旅蛔由系尼樐_，每一針都透著認真。許深點點頭，拿起被子一角，指著上面的一朵向日葵：“你看，這朵向日葵的花盤里，還繡著你的名字縮寫?！?/p>

沈清月湊過去一看，果然在花盤中央看到了“qY”兩個字母，藏在密密麻麻的繡線里，不仔細看根本發(fā)現(xiàn)不了。她忽然想起小時候，媽媽坐在燈下繡花，她趴在旁邊看，媽媽總說：“等媽媽給你繡床被子，讓你蓋著，就像媽媽抱著你一樣暖和?！?/p>

風從花田外吹進來，帶著枯草的氣息，卻吹不散箱子里的暖意。沈清月把錦盒里的銀鐲子戴在手上，大小剛剛好，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。她又拿起手賬，靠在許深的肩膀上，一頁頁地讀著，聲音里帶著哽咽，卻滿是幸福。

“原來媽媽一直都在為我準備?！彼p聲說，指尖劃過手賬上的字跡，像是在和媽媽對話。許深握緊她的手，聲音溫柔：“媽媽一直都在，她知道我們會來，知道我們會好好的?！?/p>

兩人把箱子里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，放在帶來的布上。紅色的綢緞、天藍色的布料、繡著向日葵的被子，還有那對銀鐲子，在陽光下泛著暖光，像是一片小小的向日葵花田，滿是生機。

“我們把這些東西帶回老房子吧，好好收著?！鄙蚯逶抡f，眼里滿是珍視。許深點點頭，幫她把東西一件件放回箱子里，小心地蓋好蓋，鎖上銅鎖。

夕陽西下時，兩人提著裝滿葵籽的布袋子，抱著舊木箱往院門外走。沈清月回頭看了一眼花田，那些空了的向日葵莖稈仍立在地里，像是在守護著什么。胸前的胸針在夕陽下閃著光，和木箱上的小太陽圖案相映成趣。

“明年我們還來種向日葵，把媽媽的手賬里記的故事，講給我們的孩子聽?！鄙蚯逶驴吭谠S深身邊，聲音里滿是期待。許深握緊她的手，笑著說：“好，我們每年都來，讓媽媽的向日葵，一年比一年多，讓媽媽的愛，一直陪著我們。”

車子緩緩駛離老院，沈清月懷里抱著舊木箱，手賬就放在膝蓋上。她摸著箱子上的劃痕，像是在觸摸媽媽的歲月，心里滿是溫暖。她知道，媽媽從來沒有離開過，她藏在這滿倉的葵籽里，藏在這裝滿嫁妝的木箱里，藏在每一個有愛的日子里，陪著她，看著她，一直一直幸福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