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陽升到頭頂,拼布旗在風(fēng)里抖得筆直。人群沒有散去,站在空地邊緣等她說話。艾琳手里拿著一張地圖,邊角磨得起毛,上面用炭筆標(biāo)出三處選址的輪廓。
她走下高臺,彎腰撿起一塊石片,在沙地上劃出七道線?!澳銈冋f我選哪兒——我先問一句,我們是哪個村的人?”
沒人回答。
“北石屯?河口?鷹嘴隘?”她把七條線連成一個圈,“都不是。我們是拼旗底下的人。誰要是只想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,就別站在這兒?!?/p>
老村長往前走了兩步,盯著地上的圖?!澳悄愦蛩愣ㄔ谀??”
艾琳攤開地圖,手指落在中間一片空白區(qū)域?!斑@兒。三河交匯,背靠緩坡,離七村都不到半天腳程。不偏誰,也不靠誰。”
有人低聲議論。
“這地方?jīng)]山擋著,萬一敵軍來了怎么辦?”
“水路倒是通,可雨季漲水,房子能淹一半。”
“青石礦遠(yuǎn),建房材料得從外運(yùn)?!?/p>
艾琳聽著,沒打斷。等聲音小了,她說:“北石屯有糧,但缺水;河口能行船,可地勢低,年年澇;鷹嘴隘易守難攻,可冬天封山三個月,人出不去,糧進(jìn)不來?!彼D了頓,“我沒選這些地方,是因?yàn)樗鼈兌贾荒茴櫼活^。而我們要的是能讓所有人活下來的地方?!?/p>
一個漁民模樣的男人問:“那這地方叫啥?”
艾琳抬頭看那面拼布旗。深藍(lán)、土黃、灰褐、墨綠……七塊布縫在一起,針腳歪斜,卻結(jié)實(shí)。
“叫‘合垣’。”她說,“合七村之力,筑共存之城。”
人群安靜了幾秒。
接著,老村長慢慢走上前,蹲下來看地圖上的標(biāo)記。他伸出粗糙的手指,順著河道劃了一圈?!八梢酝谏钚?,旱季引流,雨季導(dǎo)洪。南邊那片荒地平整后能起屋舍,北坡種樹防風(fēng)?!彼c(diǎn)頭,“這地方……能活人?!?/p>
另一個代表也湊過來?!暗缆吩趺葱蓿繌母鞔暹^來的路寬窄不一,得統(tǒng)一?!?/p>
“每村派三人,組成規(guī)劃隊(duì)。”艾琳說,“不管出身,只要懂地勢、會算料、有經(jīng)驗(yàn),就能參與。路怎么鋪,房怎么分,公議決定?!?/p>
有人喊:“那建材呢?木頭石頭從哪來?”
“伐木采石要登記,按需分配?!卑照f,“誰出力,記功檔;誰獻(xiàn)材,署名碑。不白拿,也不白干?!?/p>
年輕農(nóng)夫舉起手:“我家有牛車,能運(yùn)土石!”
“我會砌墻!”另一個聲音接上。
“我當(dāng)過泥瓦匠!”
聲音越來越多。艾琳沒笑,也沒鼓掌,只是把地圖卷好,抱在胸前。
陽光移到議事廳門前的石階。艾琳走上臺階,站定。她從懷里取出七只陶杯,交給身邊的書記兵。書記兵快步跑向七村方向,帶回各村井里的水,倒進(jìn)杯中。
艾琳端起第一杯。“北石屯的水,硬但清?!彼秊⑾驏|方。
第二杯倒入南方。“河口的水,潤但急?!?/p>
第三杯灑向西邊?!苞椬彀乃?,冷但凈?!?/p>
她依次倒完七杯水?!敖裉觳缓染?,喝的是源頭之水。愿合垣城,承七脈之根,立而不倒?!?/p>
她將空杯遞回,從袖中取出一張羊皮紙。“現(xiàn)在,請各位代表上來,按下指印。”
勢力代表們互相看了看,最前面的霍恩先走上來。他在紙上按下手印,一句話沒說,退到一旁。接著是鐵匠首領(lǐng)、漁隊(duì)長、屯糧官……一個個依次上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