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殿下無話可問,流螢倒是想問一句。”
腦中閃過前世朗州知府嚴青結(jié)局,想起那個暴尸野外的三歲稚兒,流螢忽覺有種喘不過氣的憋悶,長長吸了一口氣,問她:“殿下讓尤清雪在朝上參奏朗州知府嚴青,究竟是為了什么?”
前世,參奏嚴青一事有黃程在陛下耳邊扇風,可是這一次,并沒有黃程。裴瓔讓尤青雪參奏,又是打了什么算盤?
言及政事,裴瓔眼底頹色隱去幾分,毫不避諱答她:“其實此事鬧上朝堂,無論母皇是否下令徹查,結(jié)果無非兩種。一則嚴青有罪伏法,阿姐失去這位朗州重臣,我便可派人接管朗州。二則即便嚴青無罪,但能用一個嚴青耗著阿姐,也足夠我做許多事了?!?/p>
流螢忽然轉(zhuǎn)身正視她,“那嚴青呢?殿下所謀中,此人從來都是死局嗎?”
“殿下,若她是個好官呢?”
“好官?”
裴瓔復述這兩個字,面上俱是不解,“阿螢覺得,這世上當真有好官壞官嗎?”
“阿螢,”裴瓔的手往上,循著那衣袖紋樣小心攀上她的身體,察覺流螢沒躲,又離她近了些,心里想到什么,涌出些酸澀難過,“阿螢此刻還有功夫關(guān)心一個朗州知府,不想想那元淼處境嗎?”
流螢瞪大了眼,“元淼?”
脫口而出后又察覺裴瓔語氣不對,冷淡道:“殿下不會是覺得,我與元主簿之間有些什么吧。朝上之事,我只是據(jù)實以報,并沒存什么別的心思?!?/p>
夜色中,裴瓔輕笑了聲,沉悶了一晚上的嗓音,忽然迸出一絲篤定的輕松:“阿螢,你不會喜歡她的?;蛟S會憐憫,會欣賞,但是絕不會喜歡?!?/p>
流螢斜眼睨了眼床沿月光,悶悶道:“殿下原是這世上最懂流螢之人?!?/p>
察覺她語氣中的不悅,裴瓔罕見地學會了看眼色,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(xù),又說起元淼:“那個元淼,是阿姐一手提拔入京的。朗州天高地遠,數(shù)年未曾有官員入京,你可知當初阿姐為何選中元淼?”
流螢肩頭一顫,有些害怕聽下去。
“朗州地遠,雖冬日常有暴雪酷寒,但秋糧豐碩,其他州縣遠比不上。朗州知府嚴青是阿姐一手安插的人,聽話,好用,嘴嚴,可偏偏朗州有個司馬叫元淼”
冬夜風涼,呼啦呼啦陣陣拍在窗欞上,不知過了多久,等到夜雪撲簌落了滿院,樹枝一團絨雪滾下來,啪嗒一聲砸在地上時,無燈的屋內(nèi),忽然又燃起燈火,窗扇上映出兩道修長人影,相對而站似在說話,等到說完話,又安靜了許久,燭火輕搖中,映出其中一道影子屈膝行禮,很快被另一道影子拉住,然后僵硬地,緩慢地、透著十足的小心和渴望,淺淺擁在一起,很快又分開。
門扇打開,裴瓔裹了披氅要走,流螢在門內(nèi)送她,望了眼外間風雪,終是沒開口留她。
翌日上朝,流螢在宣和門外見到元淼。青黑天色下,宮門匾下兩盞宮燈微亮,流螢遠遠看見元淼站在百官隊列中,面上疲態(tài)盡顯,似是沒睡好。心里想起昨夜裴瓔所言,想起那些她從不知曉,也不曾聽元淼提及的不易,已然多了不少心疼。
“元主簿?!?/p>
時辰還未到卯時,流螢走過去與她說話,走近了,才見她眼下一片青黑,嚇了一跳:“元主簿這是一夜沒睡?”
她本想問元淼昨夜風滿樓為何失約,可一見她熬了一夜的眼睛,又問不出口。
卯時將至時,元淼神魂抽離,看著許流螢站在自己面前,眉目里不掩擔憂。其實并未聽見她問了什么,心頭只有無窮羞愧與疲倦。
看著眼前人的眼睛,元淼想起來,自己第一次與許流螢說話,便是在宣和殿外。那一日自己叫住她,問她為何選了自己去行宮隨侍,許流螢說,“在下相信元主簿,不過秉直純臣四字罷了。”
秉直純臣她是嗎?
若是,怎會如此糾結(jié)與痛苦?
“元主簿?你怎么了?聽得到我說話嗎?”
元淼如夢初醒,對許流螢笑了笑,歉疚道:“抱歉啊,昨夜是在下失約了。”——
作者有話說:是晚更,不是不更,是緩更,優(yōu)更,有節(jié)奏的更,先更帶動后更,具體情況具體更新~~~
(真是愛上這種日更的感覺了耶~~)
第33章就在這樣無常的天氣里,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