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70-80（第2頁）

流螢再度張開雙手，幅度很小，于她而言卻已是極大的勇氣。裴瓔如何看不懂，腦中還不及猶豫，就已出自本能，伸手將她抱住，察覺流螢并不抗拒，甚至在輕微回應(yīng)自己，二殿下眼底一熱，將她擁的更緊。

流螢埋在她懷中，先前強(qiáng)撐的安定模樣終于松懈，只將一張臉埋在她胸前，什么都不再想，什么都不再害怕。

裴瓔像是哄孩子，輕輕拍她的肩背，又怕力道有些大，轉(zhuǎn)而輕柔地在她背上摩挲，“放心，我會(huì)陪著你，一直陪著你。”

裴瓔身上有清淺香氣，隨著她摩挲自己后背的衣袖浮動(dòng)，一下一下闖入鼻尖，讓人不自覺心底沉醉。流螢放下戒備，與和莊語安在一起時(shí)全然不同，她軟了眉眼，緩了呼吸，終于放松。

許是大病初醒，又或是體內(nèi)藥毒過重，流螢閉了眼睛，覺得很困，困的腦中昏昏沉沉，又想起很多不清不楚的事情，想起那夜小安酒后發(fā)狂，朝著自己怒吼的那些話。

那些話，如同夜空驚雷，分明轟轟烈烈閃過，可等風(fēng)雨褪去后，卻怎么記不清模樣，只留下一些白森森，陰惻惻的感覺，纏綿心底，叫人不舒服。

流螢閉眼，任由裴瓔擁著自己躺下，等到柔軟溫暖的冬被覆蓋上來，暖和的被窩像是避難之處，讓人難得心安。

溫暖包裹周身，雙手也被裴瓔輕輕握住，流螢昏昏欲睡，腦中不大清醒時(shí)，夢(mèng)囈般與她胡言亂語：“為什么不來救我？小安鎖著我時(shí)，我總是夢(mèng)到你，總是想起你，總是盼著你來救我”

“對(duì)不起，對(duì)不起，對(duì)不起，都是我不好，都是我來遲了”

流螢聽不見裴瓔的聲音，昏昏沉自言自語：“不對(duì)，你來救我了。你殺了小安，救了我，將我留在宮中，還說要替我治病，說會(huì)讓我好起來”

“你救了我，殺了小安，殺了小安”

混沌的腦中猛地閃過一道光亮，流螢惶恐睜眼看向裴瓔，“你殺了小安，小安死了，是嗎？”

裴瓔抬手，將她眉心驚懼撫平，柔聲道：“你是想她死，還是想她不要死？”

流螢眼瞳無神，呆呆看著裴瓔，先是點(diǎn)頭，而后又想起小安，想起她萬般惡毒中僅有的一點(diǎn)好，心中無奈，不知如何作答。

裴瓔看出來，只道：“待你好些，我會(huì)讓你見她。此事受害之人是你，她是死是活，如何死，亦或如何活，全由你來處置，好不好？”

生怕自己言語說的不夠清楚，怕流螢又覺自己獨(dú)斷強(qiáng)勢(shì)，裴瓔抿唇，又解釋道：“阿螢，不單是莊語安，往后所有事情，你想如何便如何，我都聽你的，都依你，絕不叫你為難，也不讓你違心?！?/p>

“我只想你好好的，只要你能好好的”

流螢聞言莞爾，伸手摸她的臉，“小安曾說過，說我和她兩情相悅，我怎么也不肯信，怎么都覺不真實(shí)，都覺不曾愛過她。阿瓔，你也說與我相愛過，說與我有那么多過去”

話說至此，流螢忽然沉默，收了手，又蜷縮到裴瓔懷里，只怕話說出口最后仍是失望，不愿再往下說。

裴瓔聽不見，她只在心里悄悄說給自己聽：可是阿瓔，你如此說，我卻忍不住要相信，忍不住覺得，那都是真的

床榻寂靜，半晌無人言語。裴瓔仍是輕輕在她背上摩挲，哄她入睡，一顆心緩緩下墜，已然不是疼，而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發(fā)脹，如鯁在喉，呼吸艱難。

她明白，阿螢不信自己，全是自己活該。事到如今，她也不敢去奢求什么原諒，唯一所求，只是阿螢?zāi)軌蚧謴?fù)如初，任她要繼續(xù)恨自己也好，怎么都好，只要她能好起來，怎么都好。

就這么安安靜靜躺了許久，等到流螢終于熟睡，裴瓔才敢盯著她的臉看，留戀著不肯走，又不得不走。

黃程說過，若能拿到藥毒之方，對(duì)阿螢病情有大益。裴瓔一分一毫都不敢耽誤，等到流螢熟睡，才終于躡手躡腳下了床，輕聲出了內(nèi)殿，吩咐云瑤在殿門外守著，領(lǐng)人去了憲臺(tái)大獄。

二殿下來的突然，獄卒們嚇了一跳，行禮過后忙不迭去獄中提人，兩位獄卒架著半死不活的莊語安出來，拖著她到刑房，費(fèi)了一番力氣，才把爛泥般的人綁在刑架上。

裴瓔坐在刑房正中，燭燈昏暗，隱隱照出她的臉，照出莊語安垂首，破爛腐臭的身子掛在刑架上，無聲無息。

獄卒上前拍她的臉，冷聲呵斥：“醒醒！二殿下來問你話了！”

莊語安仍是垂首掛著，好似刑架上掛著的不是一個(gè)尚存氣息的人，而是一件臟污破敗的舊衣服，輕飄飄掛在上面，任獄卒怎么吼，怎么拍打，也不可能有絲毫回應(yīng)。

裴瓔冷冷看她，抬手示意獄卒退下，等到刑房中只剩自己和她，才幽幽開口：“不必同我裝死，我知道你還留有一口氣，舍不得死?！?/p>

刑架上的人影仍是沒抬頭，死氣沉沉垂著腦袋。

裴瓔恨不能揮刀將她砍碎，可想著流螢，生生把這股怒氣忍了下去，盡量心平氣和，“你舍不得死，是還想見她一面是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