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,金陵城在薄霧與朝陽中蘇醒。悅來居天字三號房內(nèi),沈墨立于半開的窗邊,晨曦為他輪廓分明的側(cè)臉鍍上一層淡金。他微蹙著眉,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樓下漸次熱鬧的街道。昨日凌霄的出現(xiàn),以及那些隱匿在暗處的視線,都讓他不敢有絲毫松懈。左臂的傷口在清晨時分總會傳來一陣陣鈍痛,提醒著他此刻的虛弱與身處環(huán)境的險惡。
輕微的敲門聲響起。
“沈大哥,你醒了嗎?”是林清音的聲音,清澈而帶著一絲關(guān)切。
沈墨收斂心神,打開房門。林清音已站在門外,依舊覆著輕紗,但手中多了一個小巧的藤木藥箱。她今日換了一身更便于行動的淺碧色衣裙,少了幾分昨日的風(fēng)塵仆仆,添了幾分清雅利落。
“我想到附近的市集看看,”林清音解釋道,目光落在沈墨固定的左臂上,“一則采購些補(bǔ)充的藥材,你的傷需要換藥了。二則……或許能探聽到一些消息?!彼钪蚰闹?jǐn)慎,補(bǔ)充道,“就在附近,不走遠(yuǎn)?!?/p>
沈墨看著她眼中不容動搖的堅(jiān)持,沉默片刻。將她禁錮在客棧并非良策,而她的醫(yī)術(shù),確實(shí)是目前獲取信息、甚至建立掩護(hù)的絕佳途徑。“我與你同去。”他沉聲道,語氣不容置疑。
兩人一前一后走入客棧附近的一條繁華街市。晨光熹微,空氣中彌漫著早點(diǎn)攤販的香氣、泥土的濕氣以及各種藥材、干貨混雜的獨(dú)特味道。吆喝聲、討價還價聲、孩童嬉鬧聲交織成一曲生動的市井交響。
林清音似乎對這樣的環(huán)境頗為適應(yīng),她步履輕盈地穿梭在各個攤位之間,時而駐足查看藥材成色,時而與攤主低聲交談幾句。她問詢藥材時,言語精準(zhǔn),目光如炬,尋常商販絲毫不敢怠慢,更無法以次充好。沈墨則始終保持在她身后三步左右的距離,看似隨意,實(shí)則全身肌肉緊繃,眼觀六路,耳聽八方,將所有可能接近林清音的人都納入監(jiān)控范圍。
他的目光偶爾會落在前方那抹碧色身影上??粗c攤主從容交流時微側(cè)的頭頸,看著她檢查藥材時纖細(xì)白皙的手指,看著她因找到一味所需藥材而眼中微露的欣然……這一切,與他過往十年血雨腥風(fēng)、刀頭舔血的生活截然不同,帶著一種溫暖的、煙火人間的質(zhì)感。一種陌生的、想要守護(hù)這份安寧的念頭,在他心底悄然滋生,與他慣有的冷靜警惕交織在一起,讓他心緒復(fù)雜。
行至一處相對寬敞的十字路口,林清音見人流聚集,便尋了一處干凈的臺階,將隨身攜帶的一塊素布鋪開,把幾樣常見的應(yīng)急藥材擺放出來,并未吆喝,只是靜靜等待。她“素手醫(yī)仙”的名聲尚未傳開,此舉更像是一種試探。
起初并無人在意。直到一個抱著孩童、滿面焦急的婦人經(jīng)過,那孩子面色青紫,呼吸急促,顯然是異物卡喉。周圍人七嘴八舌,卻無人懂得施救。林清音見狀,立刻起身。
“讓我看看?!彼曇魷睾停詭б还勺屓诵欧牧α?。
婦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。林清音迅速檢查,手法嫻熟地將孩子倒提,巧勁拍打其背心。只聽“噗”一聲,一顆圓溜溜的果核從孩子口中吐出,孩子隨即哇哇大哭起來,面色也漸漸轉(zhuǎn)紅。
“神醫(yī)!謝謝神醫(yī)!”婦人喜極而泣,連連道謝。
這一幕落在周圍百姓眼中,頓時引來了更多關(guān)注。很快,一個捂著腹部、面色慘白的苦力模樣的漢子被同伴攙扶過來,說是昨夜開始便腹痛如絞。
林清音讓他坐下,三指搭上其腕脈,凝神細(xì)診。片刻后,她收回手,從藥箱中取出銀針,語氣平穩(wěn):“是急性腸癰(闌尾炎)。我先為你行針止痛,再開一劑藥方,速去抓藥煎服,或可免于刀兵之苦?!?/p>
銀針在她指尖仿佛有了生命,精準(zhǔn)刺入穴位。那漢子起初還咬緊牙關(guān),幾針下去,額頭的冷汗?jié)u消,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,驚異道:“不……不痛了!真神了!”
林清音低頭書寫藥方,沈墨則如同沉默的護(hù)衛(wèi),立在人群外圍。他注意到,隨著林清音顯露醫(yī)術(shù),圍觀人群中,除了尋常百姓,也混入了一些目光閃爍、氣息與常人不同的身影。有昨日見過的漕幫打扮的閑漢,也有幾個看似普通、但眼神銳利、下盤沉穩(wěn)的勁裝男子。
就在這時,一陣蠻橫的推搡從人群外傳來。
“讓開!都讓開!擋了我們家公子的路,找死嗎?”
幾個家丁模樣的壯漢粗暴地分開人群,簇?fù)碇粋€衣著華貴、面色倨傲的年輕公子哥走了進(jìn)來。那公子哥手持折扇,目光輕佻地掃過正在書寫藥方的林清音,最后落在她覆面的輕紗上。
“喲,聽說這兒來了個女神醫(yī)?隔著面紗,如何‘望聞問切’?。俊彼Z帶戲謔,用扇子去挑林清音的輕紗,“讓本公子瞧瞧,是不是真有幾分姿色,敢在此招搖……”
“啪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