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。
粘稠的,仿佛具有實體般的黑暗,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。
耳邊是粗重得如同風箱般的喘息,分不清是自己的,還是身邊戰(zhàn)友的。肺部火辣辣地疼,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山間夜風的冰冷和泥土的腥氣。小腿肌肉在劇烈地顫抖、抗議,提醒著他剛才那場亡命奔逃是多么地耗盡體力。
陸野背靠著一棵粗糙的冷杉樹干,緩緩滑坐在地上。身下是潮濕的、積滿腐爛針葉的土地。周洪斌在一旁,雙手撐著膝蓋,彎著腰,幾乎要把肺都咳出來。孫啟明則像一尊沉默的石雕,貼在另一棵樹后,銳利的目光穿透層層疊疊的夜色,警惕著任何一絲不尋常的動靜。小陳癱坐在地上,臉色蒼白,懷里還死死抱著那個裝著所有關鍵數(shù)據(jù)的筆記本電腦,仿佛那是他的命。
暫時安全了。
至少,暫時甩掉了那如跗骨之蛆般的追蹤。
沒有人說話。死里逃生的余悸,混雜著體力透支的虛脫,以及任務暴露帶來的沉重壓力,讓空氣都凝固成了鉛塊,壓在每個人的心頭。
陸野抬起手,想抹一把臉上的汗水和泥污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。不是恐懼,而是一種高度緊張后,生理性的失控。他的腦海中,不受控制地回放著剛才在小旅館后巷的那一幕——刺眼的車燈,寸頭男猙獰的臉,呼嘯而下的鋼管,以及孫啟明如同神兵天降般的身影……
就差一點。
如果不是那陣突如其來的、不知來源的消防警笛分散了對方的注意力;如果不是周洪斌和孫啟明反應神速、戰(zhàn)力彪悍;如果他們四人中有任何一個動作慢了一拍……此刻,他們可能已經(jīng)成了對方手中任意拿捏的籌碼,甚至,變成欒山某處礦坑里幾具無人認領的冰冷尸體。
他深吸一口氣,冰冷的空氣刺痛了氣管,卻讓他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。他必須冷靜,他是這個小組的主心骨。
“檢查裝備,清點人數(shù)。”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,像是在砂紙上磨過。
“陸組,我沒事?!敝芎楸蠼K于喘勻了氣,直起身,活動了一下肩膀。
“安全?!睂O啟明言簡意賅。
“設備……設備完好?!毙£惖穆曇魩е俸笥嗌目耷?,但還是努力報告著。
陸野點了點頭,目光在三位戰(zhàn)友身上掃過,確認他們都完好無損。一股混合著愧疚與慶幸的情緒涌上心頭。是他帶著他們潛入這龍?zhí)痘⒀?,也是他,差點讓他們?nèi)姼矝]。
“是我的失誤,判斷不夠謹慎,差點……”陸野的聲音低沉,帶著深深的自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