瓦亭路的午后,陽光把柏油路曬得微微發(fā)燙,風(fēng)里裹著隔壁包子鋪的肉香,混著砂鍋粥店飄出的海鮮鮮氣,漫過街角的梧桐葉。陸野踩著樹蔭往店里走,剛到門口就看見趙曉萌坐在靠窗的位置揮手,警服外套搭在椅背上,里面的淺藍(lán)襯衫袖口挽到小臂,露出手腕上細(xì)細(xì)的銀鐲子——上次辦案時他好像沒見過這鐲子,大概是案子結(jié)了才敢戴。
“可算來了!我剛跟老板說,等你到了再掀鍋,保證新鮮!”趙曉萌把菜單推過來,指尖點著“招牌蝦蟹粥”那行字,眼睛亮閃閃的,“老板說今早剛進(jìn)的梭子蟹,膏多!我特意讓他少放胡椒,你上次說吃了胡椒容易胃燒,忘了?”
陸野接過菜單的手頓了頓,心里忽然暖了一下。上次辦另一個盜竊案,兩人在路邊攤吃餛飩,他隨口提過一句胃不好,沒想到她記到現(xiàn)在?!皼]忘,謝了?!彼巡藛瓮苹厝?,“就聽你的,再來份涼拌海帶絲,解膩。”
老板很快端著砂鍋過來,粗陶砂鍋冒著騰騰熱氣,蓋子一掀,鮮美的海鮮味瞬間漫滿小桌。橙紅的蟹塊嵌在乳白的粥里,蝦仁蜷著身子,粥面上浮著一層亮晶晶的蟹油,撒了把翠綠的蔥花,看著就讓人胃口大開。趙曉萌拿起勺子,先給陸野盛了一碗,還特意挑了塊帶膏的蟹肉:“快吃,涼了就腥了?!?/p>
陸野舀了一勺送進(jìn)嘴里,粥熬得軟糯綿密,米粒都熬化了,蟹膏的鮮甜裹著蝦仁的嫩,順著喉嚨滑下去,胃里像被溫水熨過,連日的疲憊好像都隨著這口粥散了些?!按_實不錯,比局里食堂的粥強(qiáng)多了。”他難得多說了句,嘴角微微揚了揚。
“那可不!我跟你說,這家店我盯了半個月,就等你案子結(jié)了帶你來?!壁w曉萌一邊給自己剝蝦,一邊講所里的趣事,“前幾天有個大爺報警,說他家狗丟了,我們找了一下午,最后在隔壁單元王嬸家的狗窩里找到了——你猜怎么著?那狗跟王嬸家的泰迪處對象了,天天跑人家里蹭飯,大爺還以為被偷了!”
陸野聽著,手里的勺子慢了下來,眼神也軟了些。平時在隊里,聽的不是案情分析就是審訊記錄,滿耳朵都是矛盾、仇恨、證據(jù),好久沒聽過這么鮮活的家長里短。他看著趙曉萌眉飛色舞的樣子,她講到“狗跟泰迪處對象”時,眼睛彎成了月牙,銀鐲子隨著手勢輕輕晃,叮當(dāng)作響,像一串輕快的音符。
“還有更離譜的!”趙曉萌喝了口粥,接著說,“有個小伙子報警,說電動車被盜,我們調(diào)監(jiān)控一看,他自己把車忘在超市門口,被保安推到停車場了——他還跟我們說‘肯定是偷車的良心發(fā)現(xiàn),給我挪地方了’,笑得我們內(nèi)勤小姑娘差點把鍵盤敲壞。”
陸野忍不住笑出了聲,這是案子破了之后,他第一次發(fā)自內(nèi)心地笑。粥快喝完時,老板端來一碟酸梅湯,說是送的。趙曉萌拿起杯子倒了兩杯,推給陸野一杯:“解解海鮮的膩,這家酸梅湯是自己熬的,沒放添加劑。”
吃完粥,陸野起身去買單,趙曉萌卻搶先一步把手機(jī)遞到收銀臺:“我請!說好的,慶祝你破案,也慶祝我終于等到這頓粥!”她轉(zhuǎn)頭沖陸野眨眨眼,“你別跟我搶,下次你再請回來不就行了?”
陸野看著她堅持的樣子,只好收回手。走出店門時,夕陽已經(jīng)沉到了樓后面,把天空染成了淡粉色。風(fēng)里多了些涼意,趙曉萌把警服外套穿上,拉鏈拉到胸口:“你家往哪走?我陪你走一段?”
“不用了,你在所里值班,別耽誤事?!标懸皵[擺手,“回去吧,注意安全。”
趙曉萌點點頭,卻沒立刻轉(zhuǎn)身,站在派出所門口看著陸野往前走。他的背影比辦案時挺拔了些,不再像之前那樣緊繃著肩膀,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,落在路邊的花壇上。直到陸野拐過街角,看不見了,她才轉(zhuǎn)身回所里,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(jī)——剛才吃飯時,她偷偷拍了張陸野喝粥的照片,他低著頭,陽光落在他的發(fā)梢,看起來很安靜。
回到所里,內(nèi)勤小姑娘湊過來:“萌姐,跟誰吃飯去了?笑得這么甜?”
趙曉萌臉一紅,趕緊把手機(jī)揣進(jìn)兜里:“就。。。就跟刑警隊的同事,聊案子呢!”說著,她走到窗邊,看著外面漸漸暗下來的天,嘴角卻忍不住又揚了起來——她想起陸野剛才喝到酸梅湯時,說“比局里的速溶飲料好喝”,想起他聽趣事時眼里的笑意,想起他告別時說“下次我請你吃那家老字號的牛肉面”。
原來案子落幕之后,不是只有沉重的反思,還有這樣冒著熱氣的粥,這樣輕松的聊天,這樣藏在煙火氣里的溫暖。而這些溫暖,好像比破案的成就感更讓人覺得踏實——就像趙曉萌說的,平安是福,而有人一起分享這份“?!保鸥滟F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