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草谷的清晨總是彌漫著濕潤的草藥芬芳。白芷站在谷口,一身素白麻衣在微風中輕輕拂動。她身后跟著兩名沉默寡言的巫族護衛(wèi),以及一位負責打理雜務(wù)的年長仆婦。簡單的行囊里除了必要的干糧和清水,更多的是各種小巧的玉瓶、藥囊以及幾卷記錄著草藥圖譜和基礎(chǔ)醫(yī)理的獸皮卷。
老巫祝親自將她送到谷口,枯槁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,聲音低沉:“記住,只是觀察。那雙眼睛,要像審視一株未知的藥草,看清它的形、色、氣,卻不要輕易伸手觸碰,更不可品嘗。明白嗎?”
白芷鄭重點頭:“弟子明白,定不負師尊所托?!彼宄旱难垌袔е鴮ξ粗暮闷妫灿幸唤z屬于巫族繼承人的沉穩(wěn)。
離開百草谷,一路向北。環(huán)境的變化逐漸明顯。蒼翠濕潤的山林被更加干燥、植被稀疏的丘陵取代,空氣中那股屬于百草谷的濃郁生機漸漸淡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蠻荒與燥熱。
白芷自幼在藥香中長大,對于外界的環(huán)境頗為敏感。她注意到,越往北,土地似乎越發(fā)貧瘠,水源也帶著一股淡淡的、讓她不適的澀味。這與巫族典籍中記載的、關(guān)于北方“紛爭之地”的模糊描述頗為吻合——一片被神靈遺棄、資源匱乏、唯有爭斗才能生存的土地。
他們跋涉了月余,穿越了數(shù)個小型部落的領(lǐng)地。這些部落民看到他們奇特的服飾(巫族偏好素雅干凈的麻衣,與當?shù)夭柯涞墨F皮粗布截然不同)和身上散發(fā)出的淡淡藥香,大多投來警惕或好奇的目光,但并未過多阻攔。巫族的名聲,在這片大陸上還是有些分量的,尤其是一些靠近南方的部落,偶爾會用珍貴的皮毛或礦石,與游歷的巫族換取療傷的藥物。
這一日,他們終于抵達了“紛爭之地”的邊緣,打聽到了“黑石”部落的大致方位。
還未靠近部落聚居地,白芷就微微蹙起了眉頭。她身為巫女,對生命能量的感知遠超常人。她能感覺到,這片區(qū)域的自然能量(她稱之為“草木精氣”)異常稀薄且紊亂,仿佛被某種力量不斷攪動、抽取。這與百草谷那種生機勃勃、和諧流轉(zhuǎn)的感覺截然不同。
“是因為連年爭斗和惡劣環(huán)境嗎?”白芷心中暗忖。
當他們來到“黑石”部落外圍時,看到的景象更讓她有些意外。部落的規(guī)模不算小,但與其說是村落,不如說是一個簡陋的營寨。木柵欄歪歪扭扭,大部分房屋低矮破敗,族人大多面有菜色,眼神中帶著生存壓力下的麻木與警惕。這與她想象中那個出了“異數(shù)”、可能擁有特殊力量的部落,似乎有些差距。
他們沒有貿(mào)然進入部落,而是在附近一處能夠俯瞰部落情況的小山丘上暫時駐扎下來。白芷讓護衛(wèi)去打探消息,自己則仔細觀察著部落的日常。
她很快注意到了不同尋常之處。
在部落邊緣一片相對平整的空地上,一些族人正在晾曬一種她從未見過的、黃褐色的塊莖。那就是“灰燼薯”?她敏銳地感覺到,這種植物本身蘊含的水分和生機,與這片貧瘠的土地格格不入,仿佛是被人為“引導”出來的。
她還看到,部落的取水點似乎經(jīng)過特別的規(guī)劃,旁邊有簡單的沉淀池和過濾裝置,雖然粗糙,卻透著一股不同于經(jīng)驗積累的、刻意設(shè)計的痕跡。
最讓她在意的是,她觀察到一些族人在處理獵物或制作工具時,會不自覺地望向部落中央某個方向,眼神中帶著一種混合著敬畏與依賴的情緒。
“那個方向……應(yīng)該就是那個‘灰燼’的住處了?!卑总菩闹辛巳弧?/p>
幾天后,護衛(wèi)打探到了更具體的消息,確認了灰燼的存在,以及他在部落中“小巫者”的地位,描述了他那些“古怪”卻有效的知識——比如能指出石器的脆弱點,能找到隱藏的水源和食物,甚至能提出一些不同于薩滿的治病方法。
“他似乎并不依賴與祖靈或自然之靈的溝通,”護衛(wèi)匯報時,臉上也帶著困惑,“他的方法……很直接,就像……就像他知道東西本來就該是那樣?!?/p>
白芷心中的好奇更甚。她決定,要親眼見見這個叫灰燼的少年。
她沒有選擇正式拜訪,那太過引人注目。她選擇了一個黃昏,當部落的炊煙裊裊升起,大部分族人都在忙碌晚餐時,她獨自一人,如同林間飄過的霧氣,悄無聲息地靠近了灰燼那間獨立的小屋。
小屋比周圍的房屋要整潔一些,門口掛著一串用各種奇怪小物件——顏色各異的小石頭、扭曲的金屬片、黯淡的水晶——串成的風鈴,在晚風中發(fā)出零星的、并不悅耳的碰撞聲。
白芷屏息凝神,將自身氣息與周圍環(huán)境融為一體,這是巫族隱藏自身的秘法。她透過簡陋窗欞的縫隙,向內(nèi)望去。
屋內(nèi),一個身形瘦削、看起來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正背對著窗戶,坐在一張用石塊和木板搭成的桌子前。他低著頭,似乎在專注地看著什么東西。桌子上散亂地放著許多樹皮和獸皮,上面畫滿了各種奇怪的符號和圖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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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芷的目光,最終落在了少年手中那塊巴掌大小的、黝黑的金屬板上。
就是它嗎?師尊感受到的異常波動的源頭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