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濟倉的火光沖天而起,將西北方的夜空染成一片不祥的橘紅,即便相隔三十里,定北城頭值守的士兵也能隱約望見那躍動的光暈。
幾乎是同時,城內(nèi)幾處隱秘的聯(lián)絡(luò)點,收到了由秦蒼派人冒死送出的、簡短的鷂子傳書:“西北火起,按計劃行事。”
老陳蜷縮在自家地窖的角落里,聽著外面街道上依舊不時傳來的兵馬調(diào)動聲和零星的哭喊,心中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淤泥,幾乎要將他淹沒。西市的血跡未干,緹騎仍在全城搜捕,周侍郎等忠臣下獄的消息更如同陰云籠罩在所有胤人心頭。
就在這時,地窖上方傳來三長兩短的輕微敲擊聲,是他等待的暗號。他猛地起身,小心翼翼地挪開地窖口的偽裝,一個黑影敏捷地滑了進來,遞給他一張小小的、卷著的紙條。
借著縫隙透入的微光,老陳看清了上面的字跡和那醒目的“西北火起”。他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大了,呼吸變得急促起來。他猛地攥緊了紙條,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發(fā)白。
不是絕望的等待,不是無謂的犧牲!公主和將軍他們,真的在城外動手了!而且一出手,就直指北凜的要害——永濟倉!
一股久違的熱流猛地沖上心頭,驅(qū)散了連日的陰寒和恐懼。他不再是一個只能眼睜睜看著同胞受難、束手無策的老吏,他有了可以響應(yīng)、可以配合的方向!
“通知所有還能動的人!”老陳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,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,“不要硬拼,動起來!把消息散出去!就說……就說天降神火,焚盡北凜不義之糧!是胤魂不滅,龍脈顯靈了!”
他不需要詳細(xì)的證據(jù),此時此刻,那西北方?jīng)_天的火光,就是最好的證明,最提振士氣的強心劑!
很快,一些看似無心的流言,如同長了翅膀,在定北城死寂的街巷間、在驚恐未定的人群中悄然傳播開來。
“聽說了嗎?西北邊永濟倉起大火了!燒紅了半邊天!”
“真的假的?那可是北凜狗兵的命根子!”
“千真萬確!我表舅家的二小子在城頭當(dāng)值,親眼所見!”
“老天爺開眼??!定是我大胤列祖列宗顯靈了!”
“我就說!西市那事蹊蹺,定是有人陷害!你看,報應(yīng)這不就來了!”
流言越傳越廣,越傳越神,漸漸與之前云薇通過系統(tǒng)投放的模糊夢境警示結(jié)合起來,在無數(shù)胤人百姓心中點燃了一絲微弱的、卻頑強不息的火種。那不僅僅是復(fù)仇的快意,更是一種信念的重塑——他們并非孤軍奮戰(zhàn),并非任人宰割的羔羊!還有力量在反抗,在守護這片土地!
與此同時,胤安王府內(nèi)。
婉妃尚未就寢,正對著一盤殘棋,心神不寧。西市的亂局和后續(xù)的清洗雖然按計劃進行,但過程之慘烈,還是讓她隱隱有些不安。尤其是周侍郎等人下獄時那怨毒的眼神,如同跗骨之蛆,讓她背脊發(fā)涼。
就在這時,一名心腹宮女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,連禮節(jié)都顧不上了,顫聲道:“娘娘!不好了!剛收到急報,永……永濟倉方向突起大火,火勢極大,恐……恐糧草難保!”
“什么?!”婉妃手中的白玉棋子“啪嗒”一聲掉落在棋盤上,她霍然起身,美艷的臉上血色盡失,“永濟倉?怎么可能?那里有重兵把守!”
她瞬間想到了皇陵地脈的反抗,想到了云薇和蕭徹的逃脫……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!是他們!他們竟然沒有試圖救援定北城,反而去了永濟倉!
“廢物!都是廢物!”婉妃又驚又怒,一把掀翻了棋盤,棋子噼里啪啦滾落一地,“守將是干什么吃的!那么多人都看不住一個糧倉嗎?!”
她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(yán)重性。永濟倉被焚,前線大軍糧草告急,北凜王必定震怒!而這一切,都發(fā)生在她“協(xié)助”穩(wěn)定后方、清洗“余孽”的當(dāng)口!玄冥國師可以將責(zé)任推給“前朝余孽”的瘋狂反撲,但她這個具體負(fù)責(zé)城內(nèi)事務(wù)的“王妃”,必然要承受巨大的壓力,甚至……懷疑!
“快!立刻備轎,本宮要連夜進宮面圣!”婉妃強自鎮(zhèn)定,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“不……先派人去請國師!快去!”
她必須立刻和玄冥統(tǒng)一口徑,想辦法將這次失利的責(zé)任最小化,甚至……看看能不能反過來利用此事,進一步打擊政敵。
然而,她派去的人很快回報:“娘娘,國師府的人說,國師大人正在閉關(guān),為陛下煉制丹藥,暫不見客。”
婉妃的心,瞬間沉到了谷底。玄冥這是……要撇清干系?還是要看她獨自應(yīng)對北凜王的怒火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