干旱依舊持續(xù),焦渴折磨著“黑石”部落。老薩滿的默許與那日土坡上無人理解的異動,讓少年灰燼得以更加沉浸于他的“研究”之中。他不再滿足于被動地等待金屬板“說話”,他開始主動嘗試與它“交流”。
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需要進入一種極度專注、心無雜念的狀態(tài),并且內(nèi)心懷有強烈的、明確的“訴求”時,才更有可能引動金屬板的反應(yīng)。他將這種狀態(tài)稱為“靜心”。
他嘗試了各種訴求。
“哪里能找到水?”——金屬板沉默,或許是因為它無法理解“水”這個部落語言詞匯,又或者它確實沒有探測地下水源的功能。
“明天會下雨嗎?”——依舊沉默。
“怎樣才能讓部落強大?”——這訴求過于寬泛模糊,毫無反應(yīng)。
灰燼沒有氣餒。他改變策略,不再詢問復(fù)雜的問題,而是嘗試最基礎(chǔ)的“認知”。
他拿起一塊石頭,集中精神,向金屬板傳遞一個簡單的意念:“這是什么?”
短暫的沉寂后,那股熟悉的、帶著微弱脈沖的信息流再次涌入腦海:
【對象分析:硅酸鹽化合物聚合體,密度:2。65gcm3,結(jié)構(gòu)穩(wěn)定,無能量反應(yīng)。成分:二氧化硅(主要),氧化鋁,氧化鐵……】
一連串冰冷陌生的詞匯和數(shù)字,讓灰燼頭暈?zāi)垦!K麩o法理解“gcm3”是什么,也不知道“二氧化硅”代表什么,但他模糊地意識到,這塊板子似乎在用一種極其精確的方式,描述著石頭的“本質(zhì)”,一種超越了他所知顏色、形狀、硬度的本質(zhì)。
他強忍著不適,繼續(xù)嘗試。
指向一棵枯草:【對象分析:纖維素木質(zhì)化殘骸,生命活性:無,水分含量:低于3%……】
指向自己的手:【對象分析:碳基生命體,局部組織,檢測到輕微脫水及營養(yǎng)不良癥狀……】
灰燼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。這塊板子,仿佛一雙冰冷的、毫無感情的眼睛,正在將他所熟悉的世界,拆解成一串串他無法理解的符號和數(shù)字。它看待世界的方式,與部落里任何人,甚至與老薩滿都截然不同。
但恐懼之中,也夾雜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。他隱約感覺到,這或許是一種更接近“真實”的方式。
他開始系統(tǒng)地利用這塊“數(shù)據(jù)之眼”去觀察周圍的一切。他發(fā)現(xiàn),不同的石頭,金屬板給出的“成分”不同;不同的植物,其“生命活性”和“水分含量”也不同;甚至不同的人,其“健康狀況”也能被那冰冷的詞匯大致描述出來。
他小心翼翼地記錄著這些信息——不是用文字(他也不會),而是用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號和圖畫,刻畫在柔軟的樹皮或獸皮上。他繪制著不同石頭的圖案,旁邊標注著代表“堅硬”或“脆弱”的線條;記錄著哪些野草在金屬板的描述中“水分含量”較高,哪些植物被標記為“含有生物堿,可能具有毒性”。
這些發(fā)現(xiàn)起初看起來毫無用處,直到干旱進入了最嚴峻的階段。
部落附近最后一口水井即將干涸,儲存的食物也日益減少,狩獵隊因為缺水而不敢遠行,部落陷入了生存危機。老薩滿的祈雨儀式再次失敗,絕望的氣氛如同實質(zhì)。
就在這個時候,灰燼找到了老薩滿和部落首領(lǐng)。
他攤開自己記錄的樹皮,指著上面一種被他標記為“高水分、低毒性”的、其貌不揚的塊莖類植物圖案,又指向部落外圍一片被視為無用、甚至被認為帶有微毒的荒地區(qū)域。
“那里,”灰燼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沙啞,但眼神卻異常堅定,“這種‘土根’,下面有可以吃、可以解渴的東西。”
部落首領(lǐng)皺起眉頭,一臉懷疑:“灰燼,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?那片荒地連野獸都不去,那里的土根又苦又澀,吃了還會拉肚子!”
老薩滿卻示意首領(lǐng)稍安勿躁,他拿起灰燼記錄的樹皮,仔細看著上面那些歪歪扭扭的符號和那個植物的圖案。他認出了那種植物,確實如首領(lǐng)所說,通常被視為無用甚至有害。
“孩子,”老薩滿看向灰燼,“你如何知道它能吃?又如何知道它下面有東西?”
灰燼無法解釋金屬板的存在,更無法說出“水分含量68%”、“淀粉含量較高”、“微量生物堿經(jīng)加熱可分解”這些詞匯。他只能低下頭,緊緊握著懷中的金屬板,固執(zhí)地說:“我……我就是知道。我試過……一點點,沒事?!?/p>
他的說辭毫無說服力。部落首領(lǐng)幾乎要把他當成胡言亂語的瘋子趕出去。
就在僵持之際,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:“讓我……讓我去試試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