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紅色的光柱如同巨獸的舌頭,舔舐過蕭徹所在的海域,留下沸騰的漩渦與漂浮的金屬殘骸。蒼穹之上,肅正艦隊的炮火并未停歇,繼續(xù)清理著沿海區(qū)域任何殘存的生命信號。
啟明城,承天殿外的高臺。
云薇依舊站在那里,仿佛化為一尊玄色的石碑。遠方東海方向那驟然亮起又迅速熄滅的暗紅光芒,如同最后一根釘入心臟的楔子,讓她渾身冰涼,幾乎站立不穩(wěn)。
她感覺不到蕭徹的氣息了。
那個沉默如山、卻總在她最危難時出現(xiàn)的男人;那個與她從敵對到相知,并肩走過無數(shù)風雨的男人;那個在末日降臨前,緊緊握住她手的男人……消失了。
徹徹底底地,從這片天地間,消失了。
連同那五千誓死追隨他的將士,一同化為了滄海之中,一縷悲壯的血色。
淚水,無聲地滑過她沾滿煙塵的臉頰,滴落在冰冷的地磚上,瞬間蒸發(fā)。她甚至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,極致的悲痛扼住了她的喉嚨,只剩下胸腔內撕裂般的空茫。
然而,毀滅并未因一位統(tǒng)帥的隕落而停止。
軌道艦隊的打擊重心,開始轉向新胤境內最后幾個尚有組織抵抗的區(qū)域,以及……啟明城本身。
“陛下!皇城護陣能量即將耗盡!請陛下移駕地下玄宮!”渾身浴血的御林軍統(tǒng)領跪倒在地,聲音嘶啞地懇求。
云薇緩緩抬起頭,望向那遮天蔽日的艦隊陰影,望向這座即將化為廢墟的皇城,望向更遠方那片她曾立志守護、如今卻已滿目焦土的山河。
移駕?
又能移往何處?
這地下玄宮,不過是另一個稍大些的墳墓罷了。
她輕輕搖頭,聲音平靜得可怕:“傳朕最后一道旨意。所有還能動彈的將士、官吏,放棄無謂抵抗,分散突圍,潛入民間,或……各自逃命去吧?!?/p>
“陛下!”統(tǒng)領猛地抬頭,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。
“去吧?!痹妻睋]了揮手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疲憊,“活下去。把今天發(fā)生的一切……告訴后來人?!?/p>
統(tǒng)領虎目含淚,重重叩首三次,隨即起身,踉蹌著沖向殿外,去傳達這最后的、充滿絕望與無奈的旨意。
高臺之上,只剩下云薇一人。
她緩緩走下臺階,走入空曠寂寥的承天殿。殿內,那幅《大胤山河圖》依舊懸掛著,只是其上描繪的錦繡江山,此刻大多已化為了現(xiàn)實中的焦土與廢墟。
她走到龍案前,看著那方象征著皇權的玉璽,卻沒有去動它。權力,在絕對的力量面前,早已失去了意義。
她只是靜靜地站著,仿佛在等待著什么。
殿外,爆炸聲、建筑物倒塌的轟鳴聲、以及隱約的哭喊聲越來越近。肅正艦隊的清理部隊,顯然已經逼近了皇城核心。
就在這時,一陣微弱卻清晰的、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,忽然傳入云薇的感知。
那不是聲音,也不是圖像,而是一種……共鳴。一種與她血脈相連、與她守護這片土地的意志同源的力量,在遙遠的方向,發(fā)出了最后的、微弱的呼喚。
是……“源初之根”?
不,不僅僅是它。還有……那些承載著“火種”,正駛向未知秘境的星槎?是那枚她交給侄兒云瑾的玉佩?還是……其他散落在這片瀕死土地上的、不甘沉寂的文明印記?
在這萬物同寂、天地將傾的最后時刻,那些殘存的、微弱的“根”與“火”,仿佛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牽引,要與她,與這位末代君王,進行最后一次共鳴。
云薇閉上了眼睛,放開了所有心神防御,任由那無數(shù)細微的、帶著悲傷、不甘、眷戀與最后希望的意識碎片,如同涓涓細流,匯入她幾乎枯竭的識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