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恭兒,你活得真夠久?!?/p>
二哥的臉咧嘴而笑,牙縫里像藏著冰。
“娘最不放心的就是你?!?/p>
四哥的臉緊跟著冷冷開口,“因為你不成器?!?/p>
我怔住了,水流貼著耳膜翻滾而過,被裹在水底的回音里,一遍一遍沖刷。
“……不成器?!?/p>
“丟人現(xiàn)眼。”
“將軍府的臉,都叫你丟盡了?!?/p>
是我記錯了?還是……他們真的說過?
我開始分不清了。
腦海里仿佛有兩道聲音在撕扯:一邊說,那不過是年少打鬧的戲言,你何苦放在心上?一邊卻低語,那是他們最真實的心聲,只是你一直不愿承認罷了。
水越深,心越沉。
我忽地生出一種錯覺——不是幻境將我困住,而是我自己,活在這些聲音里,從未走出去過。
我動作一頓,胸口悶得像壓著千斤巨石。
腦海里忽然浮現(xiàn)出那晚我娘,哦不,應(yīng)是南宮府將軍夫人,喚我入房的情景。
我十歲,春末。她倚在榻上,面容微倦,指尖捻著一塊紫玉,語氣淡淡:“恭兒,這塊玉雖不值幾何,勝在寓意。你記著——活得明白,比活得厲害重要?!?/p>
她的手極瘦,摸在我頭頂?shù)臅r候,我甚至不敢抬頭。
她不是我的娘,我知道。
她從青樓帶我回南宮府,不過一句“可憐”,也許還有幾分心軟。可這些年,她從未親口喚我一句“兒”,也未讓我進她的內(nèi)院一步。
我亦從不敢妄稱自己是她的“兒”。
她從不打我,卻也從未在我被訓(xùn)斥時護過一句;她對我說話,總是溫溫和和,卻永遠隔著一層。
我拿那塊玉,當成命根子。
直到后來與四哥爭執(zhí)時一氣之下摔了。
玉沒有破,她也沒罵我。
她什么都沒說,只是望了我一眼,那眼神不怒也不憐,只像在看一個“做得不夠好的陌生人”。
從那以后,我便再不敢進她屋半步。
哪怕她至今仍安坐在府中內(nèi)宅,哪怕她如今見我,依舊會微笑點頭,我心里也再不敢生出半分奢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