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29章 廢柴第二十九廢（第1頁）

我拽緊井繩，深吸一口氣，小心翼翼地往下一探。

剛一伸手，那井底的濕熱便如騰騰熱浪撲面而來，仿佛整條胳膊都被塞進了蒸鍋。我牙關(guān)一咬，硬著頭皮往下探去。指尖剛觸到水面，便“嗞啦”一聲燙得我渾身一顫：

“呃啊啊?。C燙燙燙燙——！”

那溫度，幾乎不輸燉湯，仿佛整口井都在燉人。我咬牙強撐，瞇著眼往井壁一看，只見壁面原本應(yīng)長滿青苔，此刻卻斑駁發(fā)黃，連藤蘚都被蒸得蜷縮干裂。

我鼻子一皺，再湊近細看，只見那井壁上交錯布滿一道道黃白色紋理，紋理呈塊狀剝落狀，還夾著幾縷燒焦味。

“這是……硫磺！”我一驚之下猛地一拽井繩，手腳并用地爬了上來，邊爬邊齜牙咧嘴，喊得破音：“井壁全是硫磺味，還有股焦油味兒！底下那泥，燙得跟燉豬蹄似的！”

“果然?！鄙弮郝劼曒p應(yīng)，站在井口，面上神色一瞬未動，卻眉眼亮了幾分。

“焦磺遇濕，熱水翻濁。”他衣袍一角拂風(fēng)，眸光清淡，“這山中火氣，并非無來由。若地脈下藏火銅、焦磺、草石膏等礦脈，遇暑熱濕氣，便極易生熱脹氣涌之勢?！?/p>

“再加上若有冷泉脈繞，熱上冷下，氣勢不通，地氣便會沿薄處沖涌而出。這井水之沸，與山火之暴，其實本是一源。”

我一邊用袖子擦著額角汗，一邊忍不住皺眉低問：“所以……山火頻發(fā)、水井渾濁、飛禽走石皆驚，全都是這地氣逼出來的？”

蓮兒點點頭，語氣仍是平平，卻字字敲在心頭：“地脈阻塞，熱氣難泄，便擇縫而出?；馂?zāi)、水沸、氣焰紛亂，實乃地勢之變，非鬼非神。”

他頓了頓，又道：“你那夜入寨，恰逢南風(fēng)逆卷，風(fēng)口氣亂，反助熱脈回縮——不是你體寒，而是你擾了那一道老死不通的氣口?！?/p>

我怔住，半晌才呆呆道：“也就是說，我之所以‘鎮(zhèn)得住’這山，根本不是因為命格貴重、天生福骨，而是我——攪了場子？”

“正是。”他語氣不變，字字如刀，毫不留情。

我喉頭一哽，捂著心口哀怨道：“那我這不叫‘福人’，叫‘倒霉風(fēng)口扇’還差不多?！?/p>

“也未必。”一旁的華商折扇輕搖，笑得像只偷腥的狐貍，“你那夜入山，井水清了、山雀歸了、火氣散了，雖是誤打誤撞，可撞得恰如其分?！?/p>

我臉上寫滿麻木，神情復(fù)雜：“所以我這是命里帶風(fēng)，體質(zhì)自帶鎮(zhèn)山屬性？”

這時，木蒼離終于開口。

他站在我一側(cè)，目光凝在井口那縷緩緩升起的白氣上，半晌無言。那神色復(fù)雜至極，似震驚、似釋懷，又似深思未明。

“這些年……”他低聲開口，嗓音發(fā)啞，“我也曾暗想，那所謂‘神跡’，是否真有其理?！?/p>

他頓了頓，目光仍未移開，仿佛在看某個早年信念的碎裂：“但這些年，神木若裂，火光沖天；井水一沸，嬰啼犬吠、林飛石走……老一輩總說，那是‘神怒’。”

他側(cè)首看我，神情里頭藏著一點被震撼后的虛虛探問：“可今夜你親探井底，我才知，那‘神怒’之焰，竟是硫煙所起?！?/p>

他苦笑一聲，喃喃如自語：“三代人敬而遠之之物，不過是泥中火脈，焦中氣涌。”

我聽得頭皮發(fā)麻，腳底一冷。

“原來無神，只有天理?！?/p>

此言一出，四周氣息竟也頓時一靜，風(fēng)過樹葉，卻未發(fā)半點聲響。

“理也非無用。”蓮兒淡淡接道，似乎早有所悟，“人信鬼神，是因未知；明其理，順其理，是為正道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