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離開崇平城已是第二日晌午。
出了城,蓮兒與華商牽馬走在前頭,我拎著包袱在后頭跌跌撞撞,腦袋昏沉,手還搭在左耳上,忍不住嘟囔:“你們血蓮教就沒點人道規(guī)矩?大冬天讓我一口氣洗了十幾件衣裳,還得守著火堆給你們烘干,連熱水都不給一盆——你們這叫什么待客之道?”
華商聞言冷笑一聲,頭也不回地道:“你還敢說?昨夜你喝得像個跳湖投井的怨婦,先是自言自語罵什么西統(tǒng),再沖著教主衣領(lǐng)嚎‘你別走’,一把差點把人扯進(jìn)火堆里。若非本護(hù)法眼明手快——”
“那是系統(tǒng)……我那是想……讓他坐下歇歇!”我小聲辯解,“你們那圈子圍得忒高,我腳底一滑,難免重了點力氣?!?/p>
前頭的蓮兒忽而停住腳步,回頭望我一眼,面色平靜,語氣卻不容置疑:“本座昨夜已予你懲戒,不必多言。若再有下次,罰你一人一夜洗我全教護(hù)法袍?!?/p>
我打了個冷戰(zhàn):“別別別,我昨兒才知道你那衣料是鹿皮摻金絲的,洗一件要十三道水,還不許我擰干!”
“你倒記得清楚?!鄙弮旱暬仡^,唇角似勾起一絲冷笑。
我當(dāng)即閉嘴,把包袱抱緊了些。
腦中卻還是回蕩著昨夜那一幕。
他們對我擅自脫隊確實沒再說什么。
只是讓我收拾全隊人的行李、打水生火、洗衣晾衣,最后守著火堆烘了一整夜。
天還沒亮,我眼睛都快睜不開了,就見華商利落地穿好剛烘干的外袍,面不改色地對我道:“干得不錯,果然還是你這種沒規(guī)矩的,最適合做點規(guī)矩的事?!?/p>
我一邊打哈欠一邊瞪他:“你說話能不能別這么損?”
華商慢悠悠牽起馬:“不能?!?/p>
我啞口無言,只能把剩下的包袱往肩頭一扛。
“哎呦你這是哪門子家教?”我嘟囔一句,抬眼望天,心中卻生出些許不安。
從昨晚起,華商就神色警覺,總有意無意望向山林深處,似在提防什么。蓮兒雖如常淡漠,卻將我一路護(hù)在身側(cè),走哪兒都不離我三尺。
這可不像他平常那副“你若死了,我就清凈了”的冷淡樣子。
果不其然,午后,剛翻過一座山坳,便見林中一片死寂。山雀不鳴,風(fēng)也不響,連腳底的落葉似都屏了息。
“退后?!鄙弮旱吐暤?,袖袍輕揚,氣息瞬間收斂。
“來了?!比A商已抽出腰間短刃,站到我們前側(cè),“是西壇的?!?/p>
“西壇?”我愣住,腦中飛速翻找這名字。
系統(tǒng)那要死不活的提示音適時響起:血蓮教共分東南西北四壇,各有壇主,各掌山頭,雖聽命教主號令,實則勢力盤根錯節(jié),暗流洶涌。
“西壇不久前才遭清洗?!鄙弮郝曇羝椒€(wěn),“余孽未盡,如今找上門來。”
話音剛落,林中驟然射出數(shù)道暗影,裹著殺氣的利刃齊齊劈來。
華商迎刃而上,刃風(fēng)交錯間,血花四濺,一聲慘叫倒地。可他面不改色,只略避開身旁一劍,冷聲道:“雕蟲小技,也敢擋本護(hù)法?”
我正想拍手叫好,卻見一道黑影自樹梢掠下,手中長劍直指蓮兒胸口!
我腦袋“轟”地一聲,冷汗唰地就冒了出來,整個人頓時原地升華成了一個警覺小廢物。
——不是吧,又是這一幕!
記憶像回鍋肉一樣油膩地翻上來:上回在鸞鳳嶺,我也是好心提醒了一句“蓮兒小心背后那劍!”結(jié)果他不僅沒謝我,還一個回身、袖子一甩,我連人帶魂就滾下了懸崖。我在半空翻了十八個跟頭,腦袋砸在樹枝上不說,摔下去還傷了條腿,差點沒原地領(lǐng)盒飯。
我吸取教訓(xùn),當(dāng)即一個滑鏟,哐當(dāng)一下躲到了馬肚子底下,順帶把韁繩咬進(jìn)嘴里,默默念叨:“馬兄救我,回頭請你吃草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