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話宛如一顆石子,輕輕落下,卻在廳中蕩開了漪漣。
我下意識瞥向案后的女子——素衣凝坐,眼神清冷如水,可她袖中那微不可察的顫動,卻泄露了內(nèi)心并不平靜。
上官風(fēng)流聞言,眉峰一挑,淡淡一笑:“李知府說笑了,我家夫人一向不參與江湖之事,這等捕風(fēng)捉影的話,可莫要亂說?!?/p>
李知府含笑不語,只將案上那封未封口的信輕輕推了過來,信紙的邊角沾著未干的墨痕。
上官風(fēng)流的目光落在那筆跡上,笑意微微一滯。那字跡,他再熟悉不過。
他抬眼看向阿棠,眼底一瞬的不可置信轉(zhuǎn)瞬即逝,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若有若無的陰色。
可他聲音仍是不緊不慢:“就算這信真出自阿棠之手,也必是被人逼迫,或者有人假托其名。”
他的夫人,阿棠,微垂下眸,指尖在膝上輕輕一收,并不答話。
上官風(fēng)流的目光凝在她臉上,像要透過這層平靜看出真相。半晌,他移開視線,笑意重新浮起,卻淡得近乎涼意:“無論如何,她是我夫人,旁人休想借她半句做文章?!?/p>
阿棠垂下眸,聲音平靜得聽不出情緒:“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更多無辜百姓死在你們的爭斗里?!?/p>
上官風(fēng)流聞言,眉峰微挑,淡聲道:“血蓮教從不濫殺無辜,這點,你應(yīng)當比任何人都清楚?!?/p>
我在一旁聽著,不免偷偷往蓮兒那邊瞟了一眼。結(jié)果那家伙只是慢條斯理地抖了抖袖子,連個眼色都懶得給我。我心里暗暗犯嘀咕——他這副樣子,難不成真沒濫殺?還是說……濫殺的時候他壓根就不露面?
阿棠抬起眼來,直直看向上官風(fēng)流:“還是為了百姓?你可還記得,我父親當年是因何而死?”
空氣頓時像被什么壓住了似的,連屋外的蟬鳴都顯得格外遙遠。
我看到上官風(fēng)流的唇線微抿,許久沒有作聲,只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望著阿棠。
阿棠等了半晌,嘴角泛起一抹冷意:“若不是你收集了我爹的罪證遞交給朝廷,我家又怎會家破人亡?”
這時,上官風(fēng)流才緩緩開口,語氣卻比方才低沉:“西壇收到了太多百姓的抱怨,指你父親在任時受賄貪污、草菅人命。我本不信,但查下去的結(jié)果,卻由不得我再替他開脫。至于那些罪證……不是我親手遞的?!?/p>
阿棠眼中的冷光微微一閃,唇角依舊掛著那抹幾不可察的笑意,仿佛只是在隨口閑談:“不是你遞的?可若沒有你查,又哪來罪證?遞與不遞不由你說了算,你既然肯認,那便是了。”
那“肯認”二字落下時,她的語調(diào)極輕,卻像暗中挑落的棋子,意味不明。
上官風(fēng)流眉眼間的溫柔沒有絲毫動搖,像是聽懂了她的弦外之音,卻不去辯駁。沉默了片刻,他才淡聲開口:“阿棠,不管你信不信,那一日,我唯一能保下的,就是你的命?!?/p>
阿棠微垂著眼,沒有接話,指尖緩緩收攏在袖中,悄悄捏緊了。
我在旁聽得心里發(fā)毛——這兩口子的對話,正鋒相對,你來我往,又似乎各自藏著別的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