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指尖在冰涼的玻璃公示欄上輕輕劃過,沒有停留。
當晚,林小禾創(chuàng)辦的“清泉讀書會”燈火通明。
林晚秋沒有直接去查閱那些簽名,而是向林小禾提議,在讀書會增設一個“我家的大事”分享課。
“孩子們的心是最干凈的鏡子,能照出大人們不愿說的事?!彼龑n心忡忡的堂妹說。
起初,孩子們講的都是喂豬、種菜、考試得獎。
林晚秋耐心地引導著,直到一個叫虎子的男孩怯生生地舉起手:“老師,我爸爸算不算參與了大事?前年修橋的時候,他被選去當評審代表,回來那天喝了好多酒,吐了一地,還哭了?!?/p>
林晚秋的心猛地一沉,她蹲下身,聲音放得極柔:“虎子能告訴老師,爸爸是去哪里開會的嗎?”
“在鎮(zhèn)上一個很大的飯店,叫……叫宏遠招待所!”
宏遠。
這兩個字像一根針,精準地刺破了籠罩在青禾鎮(zhèn)上空的迷霧一角。
深夜,林小禾戴著耳機,一遍遍地回放著孩子們的課堂錄音。
她敏銳地捕捉到了幾個被忽略的片段。
在虎子的講述之外,還有兩個女孩提到了“叔叔們悄悄給我爸塞紅紙包”,一個男孩說“媽媽不讓我跟別人說,爸爸拿了蓋房子的錢”。
她將這些音頻片段做了降噪處理,剪輯后用加密軟件發(fā)給了林晚秋,附上了一行字:“姐,這些聲音,不該被當成童言無忌。”
林晚秋盯著手機屏幕上跳動的聲波紋,刪去了原本想打出的“立即封存上報”,轉(zhuǎn)而敲下了一行更冷的指令:“把這些內(nèi)容,用虎子的口吻,編成一個方言小故事,就叫《愛哭的爸爸和紅紙包》,做成廣播劇,明天課間在讀書會播放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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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上午十點,校園里那只老舊的喇叭沒有像往常一樣播放眼保健操,而是響起了一個稚嫩又帶著濃重地方口音的童聲:
“……那天,爸爸從鎮(zhèn)上回來,兜里揣著一個厚厚的紅紙包,奶奶說,這是‘喜錢’,是好事??晌铱匆姡职侄阍谖莺箢^,一邊數(shù)錢,一邊掉眼淚……”
故事不長,卻像一把鈍刀子,在村里寧靜的空氣中慢慢地割。
田里干活的、門前曬太陽的,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計,豎起耳朵聽著,許多人臉上的神情,從好奇,慢慢變成了驚疑和躲閃。
風暴,在無聲中醞釀。
當天傍晚,村主任黃德發(fā)提著一只咯咯叫的老母雞和一盒膏藥,登門了。
他一進屋,就熱情地握住林小禾的手,說聽聞她表姐為了幫村里干活累倒了,特地來看看。
“小林老師啊,你這表姐真是個實誠人。不過身體是本錢,可得好好歇著。”黃德發(fā)說著,目光不經(jīng)意地掃過桌角,那里攤著幾張林晚秋抄寫的賬本復印件。
他的語氣瞬間轉(zhuǎn)為一種過分的關切:“年輕人有熱情是好事,但村里的事,千頭萬緒,有些賬啊,看著都頭疼。知道太多,想得太多,對身體不好?!?/p>
威脅,裹著蜜糖,遞了過來。
林晚秋適時地從里屋走出來,一手揉著手腕,一臉疲憊又感激的苦笑:“黃主任您太客氣了。我就是個粗人,想幫小禾減輕點負擔,哪兒懂什么大事?!?/p>
她順勢把話題引開,抱怨起自己沒個正經(jīng)工作,想在村里接點抄抄寫寫的外包活,賺點零花錢。
黃德發(fā)渾濁的一個貪圖小利、頭腦簡單的農(nóng)村婦女,遠比一個動機不明的“外來者”要安全得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