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收回介紹信,從口袋里摸出一張空白的便簽,用筆在上面飛快地寫下一串項目編號:XZ2022-N714。
她將便簽推到管理員面前。
管理員的目光落在編號上,瞳孔不易察覺地猛縮了一下。
他扶了扶眼鏡,身體微微前傾,聲音壓得極低,像怕驚動了空氣里的塵埃:“宏遠建設(shè)的那個橋梁工程?這個案子……上面有人打過招呼,讓暫時封存,誰也別動?!?/p>
“所以我不是來‘查’的,”林晚秋的語氣平靜無波,“我是來‘借’的?!?/p>
兩個字,一重一輕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管理員沉默地與她對視了足足半分鐘,最終像是下定了決心,一言不發(fā)地起身,走向了檔案室深處。
三小時后,林晚秋帶著一疊用碎紙機處理過的文件殘頁復印件離開。
在其中一張殘頁的右下角,印著半枚模糊的紅色印章,殘存的字跡經(jīng)過組合,隱約指向某廳級單位的后勤服務中心。
當晚,她沒有休息,在租住的老式居民樓里,打開了筆記本電腦。
她寫下一份名為《關(guān)于構(gòu)建基層廉政監(jiān)督代際傳遞機制的七點建議》的報告。
報告的核心,不再是查處,而是預防。
她將“兒童參與式監(jiān)督”明確列為第一條,并附上了那張青禾鎮(zhèn)小學生踮腳質(zhì)詢村務開支的視頻截圖。
在發(fā)送給陳秘書之前,她反復審閱稿件,最終刪去了一句帶有個人情緒的結(jié)語——“我們欠孩子們一個干凈的開始”,將其修改為一行更冰冷、也更具穿透力的文字:“他們有權(quán)在一個被充分告知的、程序透明的系統(tǒng)里長大?!?/p>
郵件加密發(fā)送,附言只有一句:“不要提我的名字,讓報告自己說話?!?/p>
次日清晨,手機輕輕震動。是林小禾發(fā)來的一條語音。
點開,背景音里是幾十個孩子清脆整齊的朗讀聲:“公生明,廉生威……公生明,廉生威……”稚嫩的聲音交織在一起,像山間最清澈的溪流。
緊接著,是林小禾帶著笑意的低語:“姐,新鐘今天掛上去了。村里的老木匠試著敲了一下,聲音特別亮,傳得好遠。他們說,像雨后山澗里淌過的水聲。”
林晚秋沒有回復。
她將進度條拉回開頭,聽了一遍,又拉回去,再聽一遍。
如此反復三次后,她關(guān)掉語音,打開手機的錄音功能,將聽筒對準窗外。
她沒有說話,只是安靜地錄下了一分鐘高鐵軌道上列車高速駛過時,那種沉重而堅定的轟鳴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