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116章 燈滅即始（第1頁）

五點四十分的黑暗像塊浸了水的黑布，嚴嚴實實蒙住林晚秋的眼睛。

備用電源熄滅前最后一道藍光，在她視網(wǎng)膜上烙下名單上“周慕云”三個字的輪廓——那個在青禾鎮(zhèn)小學落成典禮上給留守兒童發(fā)書包的慈善家，那個在省紀委年度表彰會上拍著她肩膀說“小同志要保持赤子心”的老領導，此刻在她記憶里裂成碎片，露出下面爬滿蛆蟲的腐肉。

配電間鐵門被風撞出一聲悶響，她摸到墻面那道熟悉的凹痕，指尖沿著父親刻下的劍紋游走。

手機屏幕在掌心亮起微光，是陸承宇十分鐘前發(fā)來的定位：“后巷垃圾車三點方向，藍白條紋遮陽棚下有梯子?！倍绦拍┪簿Y著朵槐花emoji，是去年她蹲在老槐樹下給孩子發(fā)本子時，他偷偷拍的照片做的表情包。

電流聲在耳邊炸開，是父親遺言里的滴答聲。

她突然明白那些規(guī)律的震顫是什么——那是全省12個地級市紀委服務器的心跳，是父親用十年時間布下的暗樁。

當配電間的燈熄滅，當備用電源徹底斷電，這些沉睡的“火種”將同時蘇醒，把周慕云團伙十年間轉移的37個賬戶流水、12頂保護傘的權錢交易記錄、青禾鎮(zhèn)易地搬遷項目中被篡改的237份村民簽字，全部推送至中央紀委的加密端口。

“?！?/p>

手機震動來得猝不及防，是陳科長發(fā)來的亂碼短信。

她把手機貼在發(fā)電機外殼上，聽著電流雜音里傳來模糊的“數(shù)據(jù)已鏡像”，突然笑了。

十年前那個在青禾鎮(zhèn)田埂上喝著搪瓷杯老茶的年輕技術員，終究沒忘林振山說的“真正的紀律在心里”。

門外傳來皮靴碾過碎瓷片的聲音。

周慕云的笑聲像條毒蛇，從門縫里鉆進來：“林小姐，我讓人備了醒酒湯。你父親當年也是這樣，喝了湯，就肯把黑煤窯的賬本交出來了。”

林晚秋摸出兜里的U盤，那是父親臨終前塞給她的，刻著“執(zhí)劍”二字的青銅劍形。

她把U盤抵在發(fā)電機散熱口，感受著金屬外殼逐漸發(fā)燙——這是父親教她的最后一課：當所有電子設備被監(jiān)控，最原始的物理傳輸才是最安全的。

“咔嗒”一聲，是槍機上膛的脆響。

她貼著墻滑到門后，左手按住鎖骨下方的凸起——那是母親留下的玉墜，刻著“清”字，和父親墓碑上“正”字合起來，是他們的定情信物。

十年前母親墜崖時，這玉墜硌得她肋骨生疼；此刻，它燙得像團火，燒穿了所有恐懼。

“燈滅即始?！彼龑χ諝庹f，聲音里帶著破繭的鋒利。

備用發(fā)電機突然發(fā)出垂死的哀鳴，電流火花從控制面板竄出來，在墻上投出跳動的光影。

林晚秋看見周慕云的影子在門外頓住，聽見他對著對講機嘶吼“切斷所有電源”，但已經(jīng)晚了——全省12個地級市的紀委大樓同時亮起紅光，監(jiān)控室的警報聲穿透晨霧，驚醒了還在睡夢中的值班人員；青禾鎮(zhèn)老郵局的鐵皮信箱里，37封貼著郵票的舉報信正被自動分揀機吞入，郵戳上的時間精確到秒；承安集團應急指揮中心的衛(wèi)星屏上，十七個紅點同時變成綠色，陸承宇捏著馬克筆的手突然松開，筆桿掉在“省紀委后巷”的標注上，在熱力圖上洇開個藍汪汪的圓。

配電間的門被撞開的瞬間，林晚秋迎上了周慕云扭曲的臉。

他身后跟著四個黑衣保鏢，其中一個的袖口露出青禾鎮(zhèn)易地搬遷項目的工牌——是陸承宇公司去年開除的材料員，因為偷工減料被林晚秋查過。